他们注定要面对极地环境带来的诅咒,或许一场暴雪,就会让燕鸥的生命草草了结,但同样的,他们也把当地“强制转移治疗”的法律,当成一份美好的祝福——
他们都说,这里没有死亡。
第98章 春日负暄98
经过两天的周转波折, 船终于靠了岸,也幸亏只有两天,再久一些, 燕鸥的身体就要彻底扛不住了。
下船之后, 燕鸥就忍不住去吐了很久很久, 最后的半天他头疼得很厉害,逼着自己都没法再吃下去半点东西, 没法进食加上剧烈的呕吐, 人很快就ro眼可见地虚弱起来。
最可怕的是,先前医生为他开的那些止痛y, 似乎再没有作用了, 他在船舱里疼到痉挛崩溃, 季南风却除了安抚他的q绪,再没有任何帮得上忙的地方。
可他们最后的旅程才刚刚开始,那里没有医疗, 没有y, 所有的病痛都只能靠着燕鸥自己生生硬抗。
但这个时候,谁也说不出掉头回家这样的话来。等燕鸥吐完, 差不多累得走不动时,季南风把他背到身上, 手里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 踏上了寻找北极燕鸥的旅程。
一落地,他们就感受到了和特罗姆瑟完全不一样的视觉震撼。如果说特罗姆瑟是一座城市落在了北极圈, 那么斯瓦尔群岛便是星星点点的人, 洒在了冰川上。
这里没有城市、没有大面积气派的建筑群, 离开港ko再继续向前,就只能看见大片大片的白, 和天尽头蒙蒙的灰。
北极的天气非常奇怪,抬头看天,明明是一片暗沉,但地上的雪却闪烁出刺眼的光。这样的q况下很容易导致雪盲,季南风提前准备好了两人的护目镜和面罩,以保护他们的双眼不受伤害。
实际上,季南风对于这次北极之旅准备得非常非常周到,但即便如此,刚走出两步,他们还是感觉到了刺骨的寒冷——这是来自极寒地带的冰冷,是棉衣羽绒服也挡不住的刺骨的寒,季南风背着人拖着行李,全身活动着都觉得冷得有些难受,就更何况自己背后那一动不动,宛如树懒一般趴在树上□□晾着的燕鸥。
真的很冷,极地的冰雪和脚下的冻土已经将这份寒意刺进了他们的骨子眼里,偏偏这一马平川的雪原,还刮着相当强劲的风,这让每一把冰冷的寒刀,都变得更加锋利起来。
背着一个人、拖着厚重的行李、迎着夹雪的风,季南风的腿都有些发抖,他想停下来歇一会,但感受到了背后燕鸥一阵一阵的寒颤,他又咬咬牙,继续前进。
估计快冻坏了,得先带他去旅店取取暖。
事实上,燕鸥吐完以后没多久,就短暂地失去了意识,他只记得自己被带进一片纯白的世界里,之后再醒来,就是在一间暖色调的木屋中了。
听到屋里噼里啪啦的轻响,燕鸥有些艰难地偏过头,他看见一团明亮的火焰在壁炉里燃烧,那噼里啪啦的声响,应当是柴火死亡时发出的声音。
季南风正坐在壁炉前烤着火,他的陪伴让燕鸥感觉到很安心,看见他身旁脱下的手T、外T,燕鸥才从混沌中恍惚想起了自己身处何方。
“我们到了吗?”燕鸥开ko问他,结果只是说话的工夫,又牵着脑袋剧痛不已。
听到他醒来,季南风立刻回过身来:“对,我们现在已经到斯瓦尔巴群岛了,马上就能拍到燕鸥了。”
听到这里,燕鸥忍着剧痛还是笑起来:“太好了……终于到了。”
“你好好休息,等鸟过来,我再带你出去。”季南风说,“外面实在太冷了。”
其实燕鸥还是想出去看看,看一眼真正的北极冰川,踩一踩这一望无际的冻土,但是他现在就像被一个巨锤狠狠敲着脑袋,又被鲜血淋漓地丢进冰窟之中,头疼不已,全身还冷得不行,实在是cou不出半点力气再站起来了。
想到这里,燕鸥又感觉到一丝彻骨的寒,他狠狠打了个颤,翻身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被窝里是被塞了re水袋的,衣服里面也贴了保暖贴,季南风应当是把所有取暖的方法都用上了。
他摸了摸自己皮肤,是被这些东西团团簇拥,烤得火re,但是他却几乎感觉不到暖意,依旧感觉冷得有些招架不住。
燕鸥有些难耐地翻了个身,他抱住季南风的手,收进了自己——那人应该也被冻得不轻,鼻尖都红红的,在壁炉边烤火让他的手回暖了些,但要比燕鸥滚烫的皮肤冰凉些许。
可明明这人比自己的体温要低,燕鸥把他的手贴到自己脸上时,却感觉自己已经快冻成冰块的骨头缝里,终于流淌进来一股暖意。
季南风比任何外界的衣物、太阳、取暖设备都让他感觉到温暖。燕鸥感觉身体没那么紧张了,但光一只手还是不够,燕鸥抬起头,讨要似的道:“老婆,亲亲我。”
一听这话,季南风便知道他冷了。赶紧跟约好的那样弯下腰来,轻轻吻上他的嘴角。
温暖的气息让燕鸥融化开了,他顺势往季南风的脖颈处钻了钻,从一个简单的接吻,变成了被拥抱在了那人的怀里。
在季南风的环抱中,那一道被冰封住的屏障似乎悄然裂开了缝隙,皮肤表面的温度终于能渗透进他的体内,驱走了那恐怖的恶寒,给他的灵魂注入能量。
燕鸥的手被物理方法捂得滚烫,这份温度也温暖到了季南风。他们依偎在这一方小小的木屋中,彼此交换着体温,倒真的把那份寒冷驱逐了出去。
身体没那么冷,头疼自然要好了许多,只是依旧没有力气下cuang,燕鸥就只能睁着眼睛,跟季南风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人类好厉害……”燕鸥看着眼前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小屋,感慨道,“能在这样的地方盖起房子,还能生活下去,我感觉,好像没有什么是人类做不到的……”
“是呀。”季南风一边轻轻拍他的背,一边说,“这么想来,你应该是顶尖厉害的人,生了病还能走到这里,简直就是奇迹中的奇迹。”
燕鸥喜欢被夸,一听到季南风说自己厉害,本来昏昏沉沉的目光又亮起来:“那当然,我必须是最厉害的。”
季南风看他这样,心疼又觉得怜爱不已。他握着那人已经瘦到有些脱相的手,轻轻地摩挲着。
燕鸥跟他聊起了影展该怎么布置,问他最近的朋友圈都发了什么,又支起身来看他画画、修片,看了一会又开始发昏,就躺回cuang上。
他望着天旋地转的天花板,说:“这里挺好的,就是……太冷清了,没什么人。”
季南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一遍遍帮燕鸥做按摩,再忍受自己心ko一阵阵地钝痛。
这段时间里,燕鸥每天都嚷着让季南风给自己读朋友圈,他知道,这人和北极燕鸥一样,是乐于社交的群居动物。他喜欢大自然,但同样也眷恋人间烟火。
他一定是想念他的家人、朋友了。
头疼又开始了,燕鸥紧闭起双眼,冷汗大滴大滴地往外冒。季南风喂他吃了y,但和预料中的一样,不仅已经没有任何镇痛的作用,反而刺j得他又开始呕吐不已。
实际上,燕鸥已经有两天没怎么吃东西了,他吐出来的j本都是清水,再到后来就是胃部和喉头控制不住地痉挛,似乎要将他最后的一点生气都抢走了去。
实在是扛不住,燕鸥趴在季南风的腿上,生理性的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面上却没什么表q——他累得连q绪都没有了,他似乎又看见一抹极光,在天尽头,准备将他的灵魂牵走。
想到这里,他摇了摇头,望着窗外,好半天才有些恍惚地皱起眉,一边深喘着气,一边痛苦地挤出问话来:“鸟呢?不是说已经来了吗……”
正忙着给他做善后的季南风听到这话,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他不知道该怎么跟燕鸥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