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恒熙匍匐在地上,箍着梁延的脖子把他从弹坑里拖出来,拖回后方。P火减弱了,可还是时不时地炸一下,地动山摇,耳朵已经听不清声音了。
很快有人赶上来帮忙,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杜恒熙半跪在地上撕开梁延已经血ro模糊的裤子,一半小腿都轰没了,白骨上披挂着血ro,伤ko触目惊心。
梁延躺在地上撕心裂肺地惨叫,泪水冲刷开脸上的黑灰。
有人说,“倒霉啊,谁知道那个弹坑又会被命中一次呢?幸好是小ko径的P。”
军医拨开人群挤进来检查,过了会儿收拾了东西站起来说,“送去医院,少一条腿总比没命强。”
梁延强含着泪水,眼内波光闪动,腮上的ro一下下地痉挛cou动,痛苦万分地点了点头。舍去一条腿,总比没命强,已经比那些炸死的幸运多了。
他被送往了后方医院,作为伤兵不用再上前线。
Yang伤期间,杜恒熙来看了他一次,从门里走进来,又黑又高又瘦,脸上黑一道红一道,梁延差点没认出来他。身上的衣服好像很久没换了,白衬衣领ko被汗渍得发黄发硬,血都结成了硬痂。
杜恒熙没靠近,好像也知道自己模样狼狈,在门ko处说,“刚回来,还没来得及去换衣服,先来看看你。”
梁延感动了,他吸了吸鼻子,“司令,谢谢你……”
杜恒熙微眯了点眼睛,好像有点不习惯医院天花顶的强光,目光有点迟钝,慢慢从他脸上移到了空dangdang的右腿裤管,“没什么好谢的。我把你落在营里的东西给你拿过来了,你看看全了没有。”说着就走上前,弯腰放了个背包在他跟前,把里头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
梁延看杜恒熙做这种小事也做的这么认真,扑哧一声笑了,可又看到最上头那双崭新的被藏起来的皮鞋,心里五味杂陈。
没逗留太久,杜恒熙就离开了,他走出医院,坐进车内。一边看着车窗外头的摊贩商铺,一边轻声细语地说,“小梁还好,就是没了一条腿,以后给他安排个文职,不要往外走的就行。我听医生说,他运气不错,没伤到要害,生理功能都没问题,还能娶个老婆成个家。”
司机在开车,小石头坐在前排透过后视镜看着他。
杜恒熙说着说着却低低一叹气,“re河那儿状况挺僵持的,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P弹不长眼,无论怎么打,都会有伤亡。”
小石头极敏锐,知道他在想什么,却故意说,“王老帅经验丰富,大爷不必忧心,相信很快就能赢了。”
杜恒熙抬头瞟了他一眼,“哪有这么简单。”
小石头抢白道,“其实不管哪一方赢了,大爷都不会高兴,倒还不如让战事再拖长一点。”
杜恒次沉默了下,随后才说,“我没这么公私不分。”
先回公寓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才去拜访马回德。
偌大书房中,马回德从书桌后走出来,叼着雪茄,笑容满面,志得意满,“来,云卿,给你引见一下,这位是白先生,你们之前应该见过。”
白玉良伸出手跟他握手,笑容温文,“大少爷。”
杜恒熙却没有握上去,“你怎么在这?”
马回德朗声笑着,抢先回道:“良禽择木而栖,白先生是聪明人,所以做了聪明人的事。”
原来金似鸿的队伍里因后方补给不足起了内讧,也有人不满金似鸿的雷霆手段,派系分裂。白玉良暗中观察,见原先最有希望的一路都打成了这幅样子,自忖安朴山已是穷途末路。
在劝说金似鸿不能的q况下,仗着金似鸿对自己不设防,经由马博志做中间人,一番讨价还价后,极为明智地倒戈向了马回德,还顺带带走了一批军需。
杜恒熙理清前因后果,愣了下,随后点了点头,“算上这一次,白先生可以称得上是当今吕布了。”
白玉良脸色一变,知道他是讽刺自己是三姓家奴,可白玉良并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错误。他当初投靠金似鸿就是为了有一个好前程,一步步也爬到了不错的位置,而今却即将功亏一篑,他岂能不着急?
他在杜兴廷的压迫下生不如死地活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挣脱了束缚,获得了自由,今后自然要对得起自己。他要证明他不是只能做个cuang上的玩意,不容被人看轻、践踏、忽视!既然无人救他,便只能自己救自己。
坐在回程的车上,杜恒熙在车厢内给自己点了一根烟,深吸一ko吐气,一片缥缈烟雾中,他脸色凝重,目光含混,“他现在恐怕是真的众叛亲离,孤家寡人了。”
小石头从后视镜里看这杜恒熙沉郁的面色,心中忐忑,怕他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
然而杜恒熙没有再接着做什么。
形势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虽然知道了q况,却也只能如此了。
相隔甚远,立场敌对,想想也就算了。
熟料很快,他就得到了金似鸿被生擒的消息。
被擒的地点不在re河,就在杜恒熙的战区,甚至离他现在的地方隔得不远。
听到这个消息,杜恒熙星夜兼程赶了过去。
能活捉一个敌方的师长,可把那边的指挥高兴坏了。忙不迭地把消息上报,生怕被抢了功劳。
在路上,杜恒熙看了他发来的电报,才知道q况。
原来两路军合攻宛平,那儿的镇守使十万火急地向金似鸿求援,左等右等援军不到,那人担忧惊惧,吓破了胆,连夜偷偷摸摸坐车跑了,把宛平拱手让给了敌方。
跑就跑了,却忘了求援军的事,没有再次拍电通知,导致金似鸿的部队赶到时,就落入了团团包围中,简直是自投罗网。
金似鸿这边因之前作战损失太大,又遭逢白玉良的变故,枪械弹y均不足,后方补给没有及时运到,本身就实力大减,加之路遥人乏,很快就失去了抵抗能力。
若说只是金似鸿一人,要逃也能逃得掉,可他顾及和自己同行的几名副将,最后让他们逃了出去,自己则陷入围困。
杜恒熙看完翻译好的电报纸,将其折起,心中倒松了ko气,好似一块巨石落地。“他肯放别人逃生,就是他自己也心灰意懒了。亲眼见安朴山麾下的将领胆小无用至此,灭裂覆亡只是早晚之事,想必已无求胜的意志。”
杜恒熙脸上微微露出点笑,漆黑眼瞳十分明亮,他看穿了金似鸿的穷途末路,已到绝境。
杜恒熙看向车窗外,觉得这短短半日的车程竟十分漫长,恨不能立刻ca上翅膀飞过去。
他和金似鸿的赌尘埃落定,现在既无须担心金似鸿死于非命,而他又大获全胜,怎能不急于享受胜利的果实?他是个贪心的人,不仅要夺回旧日的荣光,还要证明自己的力量,可以游刃有余的处置。
到了军营,杜恒熙下车,旅长急匆匆迎出来,说战俘都被关在一起,金似鸿身份特殊被单独关在一个j闭室内。
j闭室就摆在露天,长方形,狭小,更像是个被铁条围拢起来的笼子,人在里头站都站不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