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顾珏现在好害怕霍景延。
霍景延看着他的样子,就像在逗弄金笼里的鸟,又像是面对一只待宰的羔羊。那是一种彻彻底底来自上位者的压迫感。
霍景延起身,抓了一件浴袍T在身上。
他从不远处的桌面上抓起一把文件,扔到cuang上:“签字。”
“这是什么,离婚协议?”顾珏问。
霍景延失笑:“算盘倒是打得响。拿到了钱,你就想全身而退?”
“看你在江平这一手遮天的样子,弄死个人恐怕也不在话下。”顾珏心如死灰地回答:“你想要我的命,拿走就是。”
霍景延的手一顿,缓缓走到顾珏面前。他的手指轻轻划过顾珏的脸,脖颈,一直向腰下游移而去。
“你死了,顾瑾就能回来?”霍景延薄唇轻启,话也冷得没有温度:“如果真能一命换一命,你知道我会选谁。”
顾珏的声音轻像一阵风,几乎没有声息,但他的话也并非全不带刺:“也是,与其杀了我,你不如去杀了那个害死顾瑾的人。”
“顾瑾的公道,我会替他讨回来的。”霍景延道:“你呢?”
顾珏问:“我?”
霍景延的声音几乎有些蛊惑的意味:“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你想离开吗?”
“想。”顾珏说。
他必须离开这里,离开霍景延。
只有离开这里,他才不会被霍景延眼里的恨意吞没,他才有生的可能。
似乎是怕霍景延不能理解他的请求,顾珏重复道:“等所有的事q结束之后,我自然会滚得远远的,再也不在你眼前出现。”
霍景延却并不喜欢这个答案。
他蓦地紧了紧手臂,怀中的人被带着向前,两人几乎就要鼻尖相碰。
“呵呵……这个期待,你最好早早放下。”霍景延冷笑道:“要一个人的命,有很多种兵不血刃的方式。比如,夺走他的希望。”
顾珏这才听出不对来,声音里几乎带了颤抖:“霍景延!”
他原本一刻不停地在挣脱着霍景延的钳制,骤然间,那股巨大的力量松懈了下来。
他被惯性带得后退两步,霍景延背过身去,抓起文件扔给他。
顾珏翻开文件,才看了两页,脸色便一片惨白。
“这是什么意思?”
霍景延倚桌抱臂,像在欣赏着什么美妙的画一样。他噙着笑,向来温柔的双眸在背光处显出一种阴翳。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顾瑾’。”霍景延说:“我不会离婚,也不想离婚。所以,你只要还有ko气在,就得在我身边履行伴侣的职责。你要和我一起出席所有重大场合,要来盛启坐上你该坐的位置,要听我的话,做我允许你做的事,还要和我住在一起——当然,也要睡在一起。‘一生忠贞不渝,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
霍景延重重地念出当初结婚时的誓词,此时听来,却像一种疯狂的威胁。
顾珏撕碎了手中的文件,扔到霍景延身上:“你疯了吧,折磨我就算了,还要折磨你自己!我不是顾瑾,我永远也比不上他!”
霍景延答:“你的确哪里都比不上他。”
“空中撒盐,柳絮因风,再如何相似,它们也不可能是雪。”顾珏颓丧地跪坐在地:“霍景延,求求你放过我……”
霍景延没有回答,只平静地从桌上拿起另一份:“你尽管撕,我带了很多备份来。”
顾珏以为自己在哭,但摸了摸自己的脸,其实泪早已经干了。
“只要你签字,我就放过顾氏。”霍景延接着道:“当然,不会放过你父亲。但顾氏那些无辜的员工,你哥哥殚精竭虑留下的财富,我都可以完璧归赵。”
“霍景延,你真是个王八蛋。他对你那么好,你竟然拿他的心血来要挟……”
霍景延歪了歪头:“他对你不好么?你又是怎么做的?”
顾珏蓦地噤了声,手指紧紧k在地毯上,指节已经毫无血色。
霍景延换好了衣服,还贴心地为顾珏留下了他惯用的签字笔。
“其实……”顾珏喃喃道:“我签与不签又有什么区别。”
霍景延迈过他的手:“到底是顾瑾的弟弟,你也并不算太笨。”
离开赫兰道,霍景延独自开车驰下山道。
林间清风吹叶,他却始终分辨不了那巨大的风声从何处而来。
顾珏曾经填补了他漏风的心。而现在,无论他如何补救,如何填充,这个豁ko都只是更大,也更鲜血淋漓了。
除了强迫顾珏分担他的痛苦,他感觉自己别无出路。
顾珏像日出前的雨雾一样,阳光一旦出现,它就会消逝得无影无踪。
为了留住雨雾,他必须这么做。
作者有话说:
空中撒盐,柳絮因风,来自世说新语·咏雪
今天也是乞讨海星的一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