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自己一样，身不由己。
散宴后，云珩主动上前扶住瑞和帝的手肘，示意郑公公退到一旁：“父皇，我送您回去。”
“也好。去御书房吧。”瑞和帝难得不吃他示弱这一T，不着痕迹地撇开了他的手。
云珩知道他没喝多，他从来节制，轻易不会醉。
“父皇，请收回成命。”才进御书房，云珩便噗通一声正跪在地，“许是儿臣愚笨，钻不出牛角尖，总还想着有个两q相悦的知心人在身边共度。儿臣自问，从小到big，克己勤勉，不曾有分毫懈怠。许多事，父皇要儿臣以big局为重，儿臣便也忍气tun声不计较。所以，这次就算是云珩不懂事，恳求父亲，能容儿臣任xin一次……”他的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又满怀乞求地抬起头，恳切地看着自己的生身之父。
“你们，都先下去吧。”瑞和帝合上眼皮缓了半刻，长叹一ko气。
眼见着是要出事，nu才们原本就恨不能变成个虫儿鸟儿的，生怕So牵连，闻言如蒙big赦，赶忙猫着腰消失在主子们眼前。
云珩静静跪在案前，难得真诚注视着自己的父亲，没有佯装出一幅隐忍可欺的样子。
“云珩。”自六年前登j，瑞和帝便不再唤他名字，只叫他太子，甚至不若那些近臣亲近，“你要任xin是么？好，今r朕便容你任xin一次，你不喜欢方淳容，可以。这满朝的王公宗亲，府上待字闺中的女儿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任你挑，你想娶哪个，朕便做主，遂你的心。”
云珩一怔，咬紧牙关低下了头，他要的，不能开ko。
瑞和帝无奈苦笑，瞪着他的目光愈发凌厉起来，一只手捏着桌沿，指节发白：“挑不出是么？那好，朕还能再退一步。整座京城，只要家世Gan净，祖上清白的女儿家，你挑一个你喜欢的。若是出身低，朕可以抬举她全家，让她能与你相配。”瑞和帝耐心地等了片刻，见他依旧沉默不语，才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问道，“也挑不出，是么？你……你以为，晞耀宫门一关，你与叶书绫那档子事，便无人知道了，是吗！”
龙颜震怒，隔着紧闭的窗子，鸟儿惊起，扑打着翅膀，远离是非之地。
云珩心跳似乎停了一瞬，浑身的汗毛都倒竖起来，冷汗蹭得窜满后脊。
他不是没想过风声会走漏，所以才特意安排了云璋到晞耀宫来听少师讲学，如此一来，阿绫常伴左右也算师出有名。
可他没想到，父皇听闻此等传言，居然耐心隐忍到今r才发难。
“你给朕！抬起头来！”瑞和帝高高在上惯了，从不屑将怒火这样直白地发泄出来，他总是淡淡几句话便左右一人，甚至一族的生死荣辱。可今r，他似乎久违地找回了些身为人父的无奈。
云珩抬起头，注视着怒发冲冠的父亲，知道一切都无可隐瞒。
也好，那就不瞒了，反正纸不能包火一辈子。
“父皇……明察秋毫。”他反倒平静下来，将事q直接认下了，“儿臣，的确与叶书绫两心相悦。所以，虽不能与他谈婚论嫁，但也不愿另娶他人。方淳容乃难得的才女佳人，儿臣不愿辜负她一生，所以斗胆，恳请父皇收回成命，云珩r后必将加倍勤勉，不负……”
“两心相悦！”仿佛实在听不下去，瑞和帝猛一扬手，桌上奏折便直直飞过来：“罪臣之子！朝廷逃犯！太子殿下！你怎么敢！”
云珩呆住了。
仿佛晴空里一道霹雳直接劈到了头顶，耳畔一阵嗡鸣，以至于他未能闪掉那飞来的奏折，被坚硬的折子一角狠zuang在眉骨尾处。
折页pia啦落在面前摊开来，密密麻麻的字，末尾落了睦王云璿的印信。
他拾起奏折，逐字逐句，将阿绫的身世通览一遍。
几时出生，父母为谁，几时进叶府，几时消失，又重现在玉宁的绣庄，条目清晰可见，还严谨地附上了供述之人的名录，玉宁知府，织造监督，绣庄绣娘，收租房东，甚至还有当年叶府抄家后被发卖的下人们……为了这多少年前的旧事，云璿可谓煞费苦心，连他自己都不曾知道得这般详尽。
“看在你平r识big体的份上，朕一直以来，对你那些腌臜事睁一眼，闭一眼，懒得查，懒得管。”瑞和帝站在桌前，居高临下俯瞰着他，恨不能一脚将他碾碎，“可你居然不知收敛，为了个男人，拒绝成婚！你是巴不得昭告天下，身为太子，不愿履行职责为皇室开枝散叶，而要跟一个罪臣之子厮混是么！你是嫌如今朝局太安稳了，所以留下如此骇人听闻的把柄！送给有心之人拿捏！是吗！”
纵使心怀坦dang，可手中捧着阿绫明晰的身世，云珩无从辩驳。
他心里不住发颤，阿绫r后是逃犯还是清白之身，甚至是生还是死，皆在眼前这人的一念之间。
“父皇……”他思忖再三，缓缓开ko，“当年，叶静远不认他这个儿子，连家谱都没添他的名字……何况叶府败落时他才刚满十一岁，一个半big的孩子，怎么也……不能算是逃犯。若硬要说他是，那儿臣也脱不了Gan系，当年，是儿臣做主放跑他的……还求父皇开恩，不要追究一个无辜孩童的罪责……”
瑞和帝定定看了他许久，长长一叹：“朕，一念在，你年轻，血气方刚，心xin不稳，此事不予计较。再念在，叶书绫身世可怜，又对你有救命之恩，对当年他逃避流刑之事，也不予追究。”他端坐回椅中，一手支撑额前，似乎极为疲惫，“所以，你与方家女儿的婚事，就按着钦天监定的r子一步一步来，无须再议。你下去吧，头上的伤，自己宣太医看看。”
云珩重重磕了个头，捏着那揭露阿绫身世的折子退出了御书房，出了门才想起自己忘了谢恩。
谢父皇留下阿绫一命。
第88章
云珩缓步穿过水榭，水中岛屿那棵二人合抱的银杏树生机勃发，那是皇爷爷的爷爷种下的，后来御书房附近几经整修，从花园变成水榭，唯独留下这一颗历经几朝的老树。
花匠说，此树名作“无心”。
云珩书里至今还夹着一片去年的落叶，是当初阿绫从他衣袍上随手摘下的。
那人感叹叶子总被当做凄清寥落的意象，唯独这银杏叶不同。
金灿灿的小扇子被他捏在指尖旋转：“殿下这是将健康长寿带回来了。”
“四喜……”云珩凭栏坐，眯起眼看水中莲花开得正re闹，秾粉被烈r照透，鲜nengyu滴。
“在。”小太监跟上一步，展袖子在半空替他遮出一小片阴凉。
“先前吩咐金匠做的银杏簪子，做好了么？”
四喜一愣：“当初不是说，赶在阿绫公子生辰前就……”他不慎对上主子失魂落魄的眼，立即低头改ko，“今r那金匠不上值，明儿一早nu才就去问一问。”
阿绫先前绣披风欠下的觉，连续两个休r里一气补了回来。
天蒙蒙亮从香雪别院出发，他神清气suang赶到造办处，发觉才两r不来里头便乱得人仰马翻。他被赵big人风风火火拉到跟前：“阿绫a，这婚书与合欢扇就由你绣吧？”
“婚书？”阿绫诧异地抬头。
云琦公主这才嫁出去没多久，宫里又有喜事？算算年纪，正当年的只有云璋殿下和年方十四的云瑶公主了吧。
赵主事单手握拳敲了敲头：“哦对对对，你昨r不在。圣旨下来了，太子殿下婚期已定，今r午后你不是要去晞耀宫听学吗，到时候太子便会亲ko与你说了吧。我想了想，殿下向来QI重你，他的婚书，还是由你亲手来绣最合适。来来来，过来。”
阿绫脑袋里嗡的一声，却也说不上太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