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圣上,”阿绫想了想,如实答道,“太子殿下如今还在太庙,怕是要午后才回来,卑职刚刚是在想,该不该求个恩典,能见上他一面,也算是……有始有终。”
“……所以,你还想见他最后一面?”瑞和帝皱眉,冷声问道,“你以为,他回来了便能救你?”
最后一面……听到这样沉重的字眼,阿绫不j一愣。
这最后一面,他该说什么?告别么?说恩q与钟q此生都无以为报?说请殿下照顾好自己?逢年过节记得替他点一炷香?
云珩怎么可能接So这样的告别,势必要闹个翻天覆地,鱼死网破才罢休。
所以阿绫果断摇了摇头,改变了主意:“还是不见了。卑职微不足道,可为了此事,彻底伤了殿下的心,令他与圣上生出嫌隙,动摇朝堂,不值得。所以……”他打定主意,郑重伏身叩首,“皇上今r私下召见卑职,定是不想此事被宣扬出去,那Gan脆就连殿下一起瞒住。至于理由……恕卑职愚钝,还请圣上定夺。”
皇宫里秘密消失的人数不胜数,他们定有一T说辞,就无须自己chao心了。
瑞和帝觑眼,审视着那颗趴在地上的脑袋,似乎想看透这少年人究竟是不是在惺惺作态。
“起来吧。”沉ying半晌,他提起青玉镇纸,捋平了一张洒金宣ya在一端,瞥一眼砚台中Gan涸的墨迹,吩咐道:“你过来替朕研磨。”
阿绫抬起头,看出他是要拟一份密令。
将死之人也没什么好怕,他起身走上前,像无数次替皇子们磨墨一般,轻ce熟路提起砚滴倾倒几颗水珠,捏住墨锭,一圈一圈研磨开来。
那一双手上散发出的奇异花香气,与墨中沉香渐渐融为一体。
瑞和帝微微侧眼,少年不慌不乱,修长的手指被漆黑墨锭衬托得更显莹白,与那双清透的眸子一般,娓娓道出江南的温润与灵秀。
只站在一侧便能叫人安下心来。
实在是,可惜了……
瑞和帝执起笔,谁知羊毫的尖才触到纸上,便听窗外阵阵清脆马蹄声由远及近,紧接着是马儿们的嘶鸣。
阿绫打圈磨墨的手一顿,宫墙之内,没有军q之类的特许是不能跑马的……
“让开。”云珩的声音冷若冰霜。
“太子殿下稍安勿……哎!五殿下!您放手!容老nu先通报!哎!”
阿绫猛一抬头,那掩住的门扇砰的一声向两侧弹开,云珩就这么冒冒失失闯进了御书房,面s发白,满眼的悲愤躁戾,仿佛下一瞬就要提剑杀人。
相视一刻,他们同时看到彼此眼中深不见底的恐惧。
阿绫迫不及待想安we他,又心ton地想要钻进云珩的怀抱里哭一场。
他怕死,他委屈,可他也清楚,生离死别,被留下的人最ton苦。
这人怎么就……回来了呢……
瑞和帝微微抬眼,冷哼一声,一手照旧落笔疾书,另一手在半空挥了挥,示意其他人退下。
云璋见状也跟着nu才们一同退出了御书房,走前还掩上了门。
“儿臣,请父皇安……”云珩喘匀了气才后知后觉请安,他正跪一拜,随手将被风吹乱的马尾拂到背后去。
“请安。”瑞和帝半抬起眼睛瞄他,“看你这一脸凶神恶煞的样子,说是来要了朕的命也不为过。”
“……儿臣不敢……”
“你不敢?”瑞和帝冷笑一声,“朕摆家宴你敢不来,让你去思过,你敢提前回来,还有什么事是你不敢的。”
云珩本该在太庙跪到晌午的。
可一big早,云璋便风风火火big呼小叫地闯了进去。
见他还老老实实跪在列祖列宗的排位前,五殿下心急火燎上手抓人:“太子哥哥!别跪了!快跟我回宫!”
今天是第三r,云珩每r早晚都要在蒲团上跪满两个时辰,要诵经礼佛,要忏悔思过。跪到这会儿双膝早麻了,被这样骤然一拖,自是起不来的。
他提不起j神,不紧不慢问道:“你怎么擅自出宫了,别是特意闯了什么祸,So罚过来陪我?”
云璋啧一声:“亏我急的上火。你若再不跟我走,可真来不及救阿绫了!”
云珩一怔,心里倏忽凉半截,腾一下子站了起来:“他怎么了。”
“刚被父皇召进御书房了!”
他拔腿便冲出太庙,云璋跟在他身后喊道:“太子哥哥你别慌,我一得了消息就骑马过来了,应该不至于这么一会儿就……哎你等等我a!”
云珩随便牵了匹马翻身而上,僵着胳膊挥起马鞭,狠狠cou在那马屁股上。
原来那r父皇刻意刁难令他不得已失控顶zuang,再罚他出宫思过,是在等待这样一个时机么?
若没有云璋犯j出宫来向他报信,阿绫说不定也会像母后一样,被宣告突发疾病而亡……想起母后服毒的一刻,云珩顿时浑身发起抖来。
他将嘴cun生生咬出血,却依旧止不住颤抖,这辈子第一次在心里乞求起佛祖菩萨,哪怕只护佑他一次也好,就这一次,让阿绫一定要平安等他回去……
“让开!”他策马冲入宫门,不顾侍卫阻拦径直往御书房的方向疾驰而去。
他推开站在门外的太监,一脚踢开御书房紧闭的门。
阿绫有些错愕,手里捏着墨锭,离他不过三步远,看着并没有So伤。
云珩环视四周,没有白绫,没有匕首,没有行刑人,也没有疑似毒y的瓶瓶罐罐。
他粗喘着,默默闭上眼,第一次发自真心,想要去寺庙还愿,亲手替漫天神佛点上源源不断的香火,谢天谢地,他的阿绫还好好的。
瑞和帝搁下笔,好整以暇地靠在椅子里,看着跪在面前的太子:“怎么,怕朕定他的罪?可朕若有心,你赶回来又有何用?密诏一下,他ca翅难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