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说吧……我天,天生就……话多……师父还老,骂我……”他停了好久,语速愈发缓慢,声音也han糊得几乎听不清,阿绫附耳过去才勉强分辨,“太子仁厚……从不苛责……打骂……还替我,还债……给,奶奶……治病……咳咳!难做的差事……有师父,兜……底……他还,还给我……做风筝……他,他说……玉宁比,比宫里更快活……他千叮万嘱,叫我……照顾公子……他说,公子就是……就是殿下的命……那我救公子,就是,报殿下的,恩……”
“是,是,幸亏有你,你救了我,是我的恩人……r后我一定报答你,殿下也会很高兴,他会犒赏你,你想要什么都会有的!小钱,你想要什么,告诉我好不好……”
秋风吹动枯草,像下了一阵小雨。
阿绫还在静静等他的回应,可少年已经没了气息。
他默默抬起头,捡起小钱滑落到一旁血泊里的手,耳边回dang着少年弥留前的最后一句话:
“奶奶……我……好……疼……”
“不疼了。”阿绫抱着他晃了晃,又吹了吹他胸ko,小时候他摔了zuang了哪一处,阿娘也是这样哄他的。他低声对少年耳语,“小钱……对不起a。对不起……对不起……”他呆坐在原地,麻木地重复着这句话,甚至没有意识到远处缠斗的动静不知何时平息了。
“阿绫公子……”
熊毅沙哑的声音骤然在背后响起。
阿绫缓缓侧过头,瞬间回过神。
熊毅身后拖着长长的血迹,那血从几近截断的手腕喷涌而出,为了减缓血流,他高高擎起手臂,一屁股坐在他身前:“公子,可有So伤……”
第98章
熊毅浑身上下布满深深浅浅的刀伤,Gan净利落的一身灰蓝贴里被雁翅刀削得褴褛,血迹斑斑。
阿绫本已麻木的神思又被迫回到身体中,他颤抖着放下小钱的尸首,踉跄扑过去:“熊,熊侍卫!”他想替对方查看伤势,却发现自己的右手臂几乎纹丝不能动。
阿绫用力摆动一下肩膀,霎时冒出一身冷汗,除了疼,整条胳膊没有任何其他的反馈。
重伤下的熊毅依旧没有分毫慌乱,他伸出手me了me阿绫的肩胛与手臂,松了一ko气:“公子,脱臼了。你忍一下。”接着,他趁阿绫不备猛一发力,咔嚓一声,伴随着一阵剧ton,胳膊接回到了原位。
“好了。但是这几r尽量别动……哎,公子!”
虽说一动便钻心的疼,但阿绫顾不得这么多,起身便奔跑向停在远处树下的马ce。他爬进ce厢,me到自己的行囊,气喘吁吁折返回熊毅身边。
当务之急是止血。
不然用不了多久熊毅就会因失血过多而亡。
阿绫翻出一件雪白的寝衣,拆开缝线,扯下一条衣袖紧紧勒在熊毅手肘上方两寸处。
血流果然减缓,可这不是长久之计……
“公子,有火折子么……”不知是不是上过战场的人都这样视死如归,熊毅只是皱着眉,气息沉重,除了语气疲惫,表q里丝毫看不出伤势有多凶猛,若不是那触目惊心的血迹就拖在他身后,长得一眼望不到头。
他冷静地指点着阿绫:“过去我在驻北军的时候,战场上有人被砍断四肢,军医会立刻用烧红的烙铁灼烧伤ko应急。你若有火折子便点起火来,把刀烧透。运气好,保不齐我这只手,还能要……”
“……不。熊侍卫。”阿绫勉强定了定神,“战场上瞬息万变,那是不得已……我会缝伤ko的……虽说没有麻y,可能会疼……但,总好过烙熟你的皮ro……”
熊毅一愣,笑了笑:“我忘了,那,你来吧。”
阿绫不敢有片刻犹豫,手边没有烈酒,他立即捡了几块石头和一把枯草,用火折子燃了个小火堆,给绣针过火。
“熊侍卫,我这里只有普通的线,可能会留疤。”他一边说话分散熊毅的注意力,一边咬牙下了针。
“呃……”熊毅咬紧牙关,发际立竿见影渗出big颗汗珠子,顺着硬朗的下颌骨一滴一滴坠下,分不清是被扎疼,还是这伤ko本身的疼ton。
一回生二回熟,何况眼下人命关天,阿绫走针异常果决,没多久便将那半圈深裂的切ko对整齐,被密密麻麻的黑线缝到一起去。
缝合完成,阿绫又在木棉替他准备的包袱里翻找,果然,其中一只锦缎ko袋里头装满瓶瓶罐罐,皆为宫中的名贵y材,数量不多但品类齐全。
他找到一只白瓷葫芦瓶打开闻了闻, 将创伤y粉尽数倾倒至切ko处,再用Gan净的衣料缠包紧,又喂给熊毅一颗吊命用的人参丸。
“公子……你听我说……”失血过多,熊毅l露在外的皮肤都泛着青灰s,“你现在,骑上霜月快跑,绝不能回玉宁,也不要告诉我你去哪里。”
阿绫皱眉打断了他:“……我们一起走。这伤虽重,但熊侍卫你身强体壮,悉心Yang护,假以时r定能痊愈。我……我先葬了小钱,然后我们即刻动身……”
“不。”熊毅坐在原地岿然不动,“公子你心里清楚,现在是皇上要杀你。我们这里离皇宫快马不过四五个时辰,若他们按计划此刻得手,照理说明r天亮前就可回宫复命。若是迟得久了,皇上起疑,定会有人追过来一探究竟。我如今伤成这样,你带上我能跑多远?我留下,尚且可以替你引开那些人,死我一个总好过两个人都跑不掉!”
阿绫怔了怔,镇静下来,重新坐回他身边,久未出声。
熊毅说得对,他太过慌乱,以至忽略了追兵这种事。
当今天子要取他xin命,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难不成他与熊毅要一辈子东躲西藏,永远活在被追杀的惶恐不安中?
“所以……我必须要死。”阿绫自言自语,me到了熊毅刀鞘里的雁翅刀,铮铮拔出。
只有死了,这件事才能彻底结束。
熊毅浑身一震,一把捏住了他的手腕低喝到:“公子糊涂!留得青山在!”
“熊毅。”阿绫摇摇头,轻易便挣开他没什么力气的一握,“我必须要让皇上相信,我已经死了……不瞒你说,心里藏着这种事,始终是煎熬的。你看,我先前隐瞒了那么多年的身世秘密,如今被掘地三尺挖出来,变成这样惨烈的jao训……这么多人枉死……”他转头看了一眼小钱叹道,“所以我不能,一辈子当个逃犯……”
阿绫起身走到那五品侍卫的尸体旁,将他全身脱得一丝不挂,所有能证明身份的物件也都取下来,单独收到一只包袱里,上到发髻上的装饰,下到一双泛酸的襪袋。
“熊侍卫,你见多识广……他似乎与我身高相仿,但是结实不少,你觉得有没有方法,让他……变成我的尸体?”阿绫问道。
熊毅一愣,环视四周山峦,思虑半晌:“……尸体放置一段时r都会胀气膨big,筋ro也会开始腐烂生蛆,但眼下天不够炎re,要到难以辨认生前面貌身形,少说也要八九r才够……”
“若是泡在水中呢?”
“……水中,尸体会先半沉,随水流缓慢游走,虽不会立即开始腐坏,可皮ro泡软后big概两r后才会上浮,若能浮到河面,生出驱虫和腐败的速度会加倍,big概再两三r便足够面目全非,只能big致看出个人形……公子你……是想?”
“是,方才停ce之时,我隐约听到了水声……熊侍卫,你先回马ce里等,我骑霜月去找。”
阿绫搀扶着熊毅爬上ce,又解开霜月,翻身骑上马背在山间驰骋,不消半刻便在附近的崖边找到了合适的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