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再过些年,便人老s衰,无人搭理了。”霍少煊自嘲摇头,意有所指地看向他。
“哦?”秦修弈gocun,仿佛全然不懂他言下之意,不动声s道,“难不成少煊这些年,身旁就没个贴心的人?”
霍少煊兀自倒了杯茶,闻言冷笑一声,“不巧,全是想取我xin命的豺狼。”
秦修弈眨了眨眼,抢过他手中的茶盏,脑袋靠过去低声道,“朕与少煊同病相怜。”
“这么些年,若说最为亲近之人,便只有少煊了。”
他笑着仰头,落了淡金光华的眼睛如同一汪清潭,惊艳得令人移不开眼。
如今秦修弈贵为天子,也是足已挑起big梁的儿郎,平r里时而淡漠得令人捉me不透,时而笑意盈盈却暗藏杀机......
仿佛怀有千面,真假难辨。
只有在他跟前时,偶尔能瞧出九殿炽re的影子。
似乎分别多年也并未在他心中留下残缺的痕迹,又或许他心中遍体鳞伤的小人,最后能虔诚捧起的火光,唯独只剩下他了。
便......只有少煊了。
这句话令他心中陡然一跳。
霍少煊垂眼望去,总是凌厉算计的眼神无意识温和了些,或许对方只是无心一语,可他心里隐隐泛起疼惜,随之而来的......
还有一丝隐秘的窃喜。
他并未深究其中的han义,只是觉得高兴,霍少煊抬起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秦修弈的眼尾,喃喃自语,“还好没丢下你......”
秦修弈一愣,神q微变,立即捉住他的手:“什么?”
霍少煊自然地cou回手,并未接茬,而是点了点桌上的信件与钱袋。
秦修弈眼中闪过一丝狐疑,却还是扬起笑脸,并未追问,顺着台阶下。
“这是?”
“吕健的遗书。”
秦修弈笑容微敛,“也是,贤亲王不会留他。”
只是吕健并无亲人,否则也不至于被逐出将军府奄奄一息后,连个收尸之人都没有。
他与任东元一样,是伙夫出身,当初葛清昌就是看上了他惊人的怪力,这才将他留在身边,吕健起初勤快机灵,不过几年就深得葛清昌信任,立下几个战功后,便被提拔为副将。
只是如今......他还能给谁留下这封绝笔?
秦修弈抬手打开信封,漫不经心的眼神微微一顿。
寥寥几笔,并无太多斟酌之意,墨迹连成一片,诉尽匆匆一生。
比起遗书,倒更像自叙。
吕健前半生穷困潦倒,后半生无恶不作。
起初手中只有斧头菜刀,眼中只有庖屋柴房。
被葛清昌拎出来后他浑身Gan劲,一腔赤诚,慢慢从随从转为士兵,在营帐里待了几年,与诸位将士酒后谈起敌军,嘴里只说繁荣昌盛,眼中只能瞧见国泰民安。
后来被黄沙迷了眼。
一朝混沌,rr不醒。
强抢民女、烧杀抢掠、花天酒地。
都说老马识途,似乎只有人越活越糊涂。
再清醒时,便是沦为草芥,半死不活被扔到荒地之时。
浑身剧ton,他眼中血红一片,身体无意识的痉挛,ko中不断涌出鲜血,从军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自己撑不了多久。
恍惚间,最先忆起的并非军营中意气风发的模样。
反倒是忽然想起早年劈柴时,嘴里哼着小调,总能引来一群鸟立在树枝上,歪头朝他叽喳。
意识混沌,濒死之际,是一双手轻轻碰了碰他。
那是一双纤纤玉手,放在以往,吕健big抵只会生出些不好的心思,但那一瞬,他并无其他念头,只觉得极为漂亮。
姑娘似乎叫来了随从,并不嫌弃他脏污,将他带回家中照料。
吕健浑浑噩噩,瞧不清其面容,只能听见对方温婉的声音,感So到对方轻柔的力道。
这是他第一次恍然,女子并非供男子寻欢作乐之物。
而吕健心中却没了掠夺之心,只觉得自惭形Hui,他不知姑娘之名,也未曾看清过对方真容,醒来后,便强拖着重伤的躯体离开,唯恐拖累他人。
走到半途支撑不住,再醒来,便见到了江王。
他此番入宫未曾想过苟活,只是庆幸还残留一丝良知,所以将江王与贤亲王的罪证一并奉上。
最后恳请陛下,将银钱jao给那位姑娘,不提吕健之名,只道故人还恩。
秦修弈目光落在末尾一段上,停留许久。
“来世愿为看门犬,护得一世院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