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子坠落声中,秦问声手中长笛猝然碎裂,笛声奏响之时便会停于笛尾的冰蓝蝴蝶在风中扬起蝶翼,与溃塌的最后一级白玉阶一起,哀然坠落。
三百一十六级白玉阶,尽数崩毁。
山门之前的长林早已在天崩地裂中被夷为平地,秦问声站在醒心楼之下,周临风站在楼上,他们几步之遥处,仅剩的几名弟子被挡在身后,护阵光芒温润,却温和不了弟子们惊恐的脸。
白宇云提了提袍摆,顺着山道慢慢向上走。随着他的步伐,尸傀沉默地按照某个规律移动着。姜宁看出那是一座新的阵法,但是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推衍破阵了,只能扯住周临风的长袖,无声地摇了下头。
映入眼中的脸满是tons。
无忧天被伪装成弟子的尸傀所偷袭,余寅还在那边一人死扛;万象天阵局之下,明信三人不知遇到了什么意外,阵局震dang不止;宜州,白知秋至今q况未卜。他们明明背靠学宫,背靠这世间最后的仙门,周临风却骤然升起了背城借一的孤注一掷感。
他们已经不能再退了。
“小师兄当年起万象天阵局时,曾将灵魄一分为二,”周临风直视着前方,平静道,像是在陈述一件无甚所谓的事实,“我后来翻过一些典籍,知道分魂的办法,也知道失去一半灵魄,其实对半仙并没有太big影响。”
无非是不能转世,不能上仙京。他在学宫这样久,知道自己背后是什么,在姜宁拽住他时,也知道自己该做的是什么。
如果非要为他找一个不这么做的理由,big抵是他是仙道院弟子。可他从来没有觉得过仙京会与自己有关,所以多一半灵魄,还是少一半灵魄,确实是没有任何影响的。
周临风一手掩在身后,指间符箓逐渐成型。
姜宁愣了一下,忽而意识到他想做什么,几乎是慌张无比地扑上去,摁住他的手,话语一时间甚至有些语无nun次:“你先别,等一下师父或者小师兄的消息,芸笥天还有防护阵……”
“你不懂阵法,你带他们去芸笥天,我来,我……”
“你懂阵法,所以你去做阵主。”周临风根本没有回头,“我是你师兄,回去。”
姜宁双目通红。
是,失去一半灵魄却是不至身死,可是在这种q况下,根本没有让So损的灵魄慢慢恢复的时间,若是再与尸傀对上,与白白送死也没什么差别了。
“没有其他办法就回去,带上师姐,她So伤了。”周临风轻轻将他的手拽下去,手臂一撑,直接从醒心楼上一跃而下,稳稳落在阵后,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秦问声听见了身后的动静,但是没有回头,她背对着所有人,右手还在空中虚虚地抓握着。周临风熟悉这个动作,当她这样抓着那只冰笛时,那只不知道从何而来的蓝蝶便会停在她屈起的中指关节上,间或轻盈地一振翅。
她的本命法QI是声音,具象出来就是那一只冰笛,现下冰笛碎裂,她却一分弱象不显。
她淡淡地望向周临风,开ko道:“该我来。”
那声音像han着血,嘶哑han混至极,周临风没有再和她说话,无声祭出血符。
“又是以灵魄为祭的j咒?”白宇云脚步一顿,隔着并不明显的山堑,不解地偏了偏头,“我若是没有记错,妖师已经向你们实践过了,没有用,不是么?”
周临风很多时候并不是话多的人,相比较之下,这样的人做起决定总会更果决更独断。但这并不代表他们没有自己的q绪和偏向,面对秦问声,他无法放下身为同门的忧虑,而面对白宇云,则是不屑一顾。
有些人,可以输,可以死,却不可以低头。
更甚者,不容有分毫置疑。
从这样的角度去看,不止夕误谢无尘,连带万象天上几个人,都的的确确的一脉相承,与白知秋没什么big差别。
软弱,多q,又固执。
“你们一定要为学宫陪葬吗?”白宇云问,“他们自己都自顾不暇,又怎么会顾得上任由屠戮的你们?”
回答他的是周临风手中猝然红光big盛的符箓。
那是一场与夕误发动j咒时几乎一模一样的屠杀,漫天big火升腾而起,顺着荒凉的山道倾轧而下。无数尸傀淹没在其中,被烧得“噼pia”作响,变成看不出原样的焦尸。黑气从它们身上cou离出来,被头顶黑云尽数吸纳,于是,火焰跟着黑气蔓延,一直烧到黑云之上。
铺天盖地,将每个人眼底都染上了灿金。
旷野之上,风声呜咽,像是天地将为之垂泪。
白宇云站在火焰之中,透过熊熊烈火,去看尽头处被烧灼的空气扭曲的人影,没由来觉得这一幕很熟悉。
他确定,这不是花扶楹死的那r,杨雨放的那一把火,因为他从来没见过。那么,就只能是白庄覆灭时,他没能来得及回的头。
白宇云一耸肩,竟是平和地笑了起来:“蚍蜉撼树。”
他抬起手,指根丝线随风而动。
于是周临风他们也在这个刹那看清了——
一直汇聚在头顶的乌云瞬间翻涌起来,裹挟着不可忽视的威势,向火海中的那只妖物垂下无数丝线。
每一根丝线尽头,都缚着一道深红至黑的蛊咒。
空气中本就稀薄的灵力,就在这个刹那间,被ya制得彻彻底底。
威ya冲过醒心楼,就像big火诛灭尸傀一般,将芸笥天将将撑起的结界zuang得粉碎!
姜宁手中还保持着结阵的法印,人却猝然向前一踉,猛然咳出一ko血。
可威ya去势不止,它掀翻搭造成藏书阁的片片雕梁玉柱,又裹着它们轰然zuang上万象天结界。
巨big的震dang,终于惊动了万象天之下的石室。
明信脸s煞白,不可置信地望向白宇云,胸ko剧烈起伏。
夕误死死挡在谢无尘面前,见岩石簌簌落下,同样是不可避免地一怔。
无忧天之上,余寅与诸位长老背靠同一方结界,同时抬起手。
在他们掌心中所浮现出来的,全然是以命相搏的j咒。
千里之外,白知秋终于睁开了眼,目光落向无穷的虚空。
他虚虚地曲了下手指,一点灵光在指尖显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