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鸣秋想,自己是不是真的没法再画画了?
他自暴自弃一笑,久违的ton苦再度袭来,眼前的画布忽然成了一根细针,细针深深的扎进他的ro里,叫他ton不yu生。陆鸣秋取下画布,用力关上画箱,他无力去面对自己的失败,更无法承So如此糟糕的作品。
回到民宿的途中,他全程不发一言,谢辞雪担心他,想说些别的话题,转移注意力,可是无论他说什么,陆鸣秋都只是回以沉默,这让谢辞雪的心彻底悬了起来,他想起三月的雨,想起雨中枯败的青年。
在陆鸣秋进房间前,谢辞雪拉住他的胳膊,用几乎哀求的语气一字一句道:“陆先生,画画不是人生的全部……”
“对我来说,它是。”
陆鸣秋拂开谢辞雪的手,勉强扯出一个笑:“但是你放心,我不会再做傻事了。”
说完,他走进房间,用蜷缩的姿势,侧躺在cuang上,一颗颗泪缓缓流出,滴在枕头边,渲染出花开般的水渍,他抬起手,擦了擦眼泪,结果正好看到食指间沾染的油彩,鲜亮的颜s刺ton了他的双眼。
陆鸣秋一骨碌爬起来,跑到洗手间,打开水龙头,反复搓洗自己的手指,等油彩洗净,他手部的皮肤也被揉红了,甚至还有点疼。
他重新躺回cuang上,连晚餐都没吃,晚上十点的时候,陆鸣秋迷迷糊糊睡着了,他梦见许多过去的q景,譬如少年时获奖,再譬如青年时举办个人画展,梦里的恩师夸他灵气天赐,杨皎说你肯定能成为一代big师……
这些画面不断jao替,简直是人世间最为ton苦的折磨。
凌晨两点半时,陆鸣秋毫无征兆的醒过来,他缓了许久,才从梦中脱身,抬手一me脸,全是冰凉的泪痕。
此q此景,让一句诗悄无声息的冒出来。
——夜深忽梦少年事,梦啼妆泪红阑Gan。
陆鸣秋自嘲一笑,正要接着睡觉,却忽然听见一阵雨声,他披上薄外T,走到窗台边,推开绿纱窗后,就见小雨如丝,陆鸣秋撩开额前遮挡视线的长发,将这场夜雨悉数收入眼底。
不多时,雨势变big,比先前那场暴雨下得还要澎湃,翻江倒海似的,好像天塌。这一回,陆鸣秋打开玻璃窗,任由山里的狂风呼呼吹来,银s的雨点随风砸进屋内,打在陆鸣秋脸上,凉意浸人心脾。
他目睹了这样big的雨,又透过路灯的光,看见了前方溟蒙的山s,身体不知怎的,忽然战栗起来,一股奇异的、飘渺的q绪涌上心头,催促他打开画箱,他坐在风里,用笔在画布上绘出狂乱的笔触,他画雨、画山、画那条翻涌的河流,也画雨中昏黄的路灯。
诡谲的s彩铺陈开来,逐渐go勒出夜雨里的山s,期间陆鸣秋一笔没停,如有天助般,完成了这幅风景画。画面的最后一笔落成,他扔掉手里的笔,无声静默一瞬,转而发出几声笑,笑声ya得低,在幽暗的夜里,像鬼魅呜咽的哭诉。
笑完以后,陆鸣秋把油画拿下来,然后重新绷画布,继续描绘新的景s。
他画了整整半夜,从夜雨溟蒙画到天光乍亮,一刻不停一刻不歇,他脸s苍白,眼底浮现起一圈青黑,cun间血s尽失,犹如风中枯槁的鸟。
他将自己全部的j力灌注到画里,是呕心,亦是沥血。
直到敲门声响起,陆鸣秋才从近乎疯魔的状态中cou身,他绕开满地的画具,打开门,看见谢辞雪担忧的眼神。
“谢辞雪。”
陆鸣秋说:“你知道吗……我人生之中的所有s彩,都在昨夜活了过来。”
他睁big了双眼,浅s的瞳孔里闪耀着炽re的光彩,他说话的语气带着浓浓的喜悦,让人一听就知道他是多么的高兴。
可这一切,只会让谢辞雪感到心疼。他扶住陆鸣秋摇摇yu坠的身躯,然后将人腾空抱起,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时,谢辞雪已经穿过杂乱的地板,把怀里的人轻轻放上cuang榻。
他温声说:“恕我唐突,但是陆先生,你脸s很差,我想你需要吃顿饭,然后好好睡一觉。别的事q,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再聊,行吗?”
陆鸣秋回过神,他望着那双温柔似水的凤眼,一时竟也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
他呆愣几秒,最后点点头。
“好,我听你的。”
第34章 流星
吃过早餐, 陆鸣秋昏昏沉沉睡去,直到午后才醒。又是下过一夜雨后的白r,山里起风, 吹来水涔涔的chao意, 天边的太阳跟摆设似的,根本烤不Gan空气里的寒凉。
因此起cuang时,陆鸣秋穿了件雾蓝s的毛衣, 阳光一照, 特别显白。简单梳洗完后,他开始翻看自己的画,满地杂乱的画具已经收拾得GanGan净净, 他粗粗扫了一眼,猜到是谢辞雪Gan的,对方不仅把画具整理好了, 连他昨夜画的画也依次摆放在墙边, 码得整整齐齐。
他一共画了四幅作品, 并且完整记录了雨里山s的变化,最开头的那一幅画,s彩幽暗, 唯有路灯晕染出一点明黄,光影对比强烈,给人巨big的冲击感;而最后一幅画则是天光破晓、夜雨初歇时的景象, 金光跃然于山s间,雨后的积水和河流反s出绚烂光彩, 明艳非常, 所以这幅画的颜s极其丰富, 不过陆鸣秋画时用了技巧, 将画面处理得杂而不乱,反倒有一种充盈之美。
陆鸣秋看着眼前的画,心里复杂的q绪久久不散,从彻底沉寂到再度执笔,中间横亘着漫长的四年时光,他回头望去,才发现曾经的自己迷茫无措,如同永远逆流的鱼,苦苦挣扎,却不知前路到底在哪里。
他后悔过自己的选择,却只能咽下这枚苦果,而今所有的苦果都化作了琼浆,让他有勇气big步朝前,迈过人生路上一道道名为苦难的坎。
虽然他迈得并不轻松,但至少是在前行。
念及此处,陆鸣秋发出一声叹息,他拿出手机,给杨皎发了条消息,说自己画了几幅画,准备回首都后,拿给恩师鉴赏。
杨皎回信来得快,对话框里首先跳出一张表示惊讶的熊猫头表q包,然后才是文字,她问他画了什么。
陆鸣秋低头浅笑,只发了两个字过去——
【山s】
按下发送键后,他才从这两个字里品味出宿命感,十年前与十年后,同样的河谷,同样的苍山,只是作画人心境有别,落笔的意境也截然不同。
陆鸣秋打开相机,拍了几张油画的照片,让杨皎隔着一道玻璃屏幕,先行欣赏一番。
杨皎看完,只发来三个字。
【你悟了】
陆鸣秋哑然失笑。说到底他们这类搞艺术的,多少有些神神叨叨,旁人看画,都是看构图看s彩看技法,但杨皎看完,却是在说他的思想。
他打字回复,文字里带着几分忐忑与不安。
陆鸣秋:【皎皎,你觉得我现在的画水平如何,能拿给吴老师看吗?】
杨皎:【说实话,技法差些火候,但你四年没开张,还能画出这等意境卓然的画,已经是天赋异禀了……老师最喜欢你,你给他看画,他高兴还来不及呢,而且老师以前说过,学油画,最重要的是要有继续钻研的心,水平倒是其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