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1 / 2)

顾邺章隐隐约约有一种预感,执笔这册戏本的,许是谢瑾。而谢瑾绝不会无缘无故在这种事上浪费时间,除非其中另有深意。

近r宫里递来的饭食中隔三差五便会埋入一条细绢,其间俱是正楷写就的典故陈述,倒没什么要紧的消息,他也便只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就着烛笼将其一一燃成灰烬。

而就在两天前的餐匣里,有人在其中光明正big地摆放了一朵红绢扎成的虞美人,乍一看去还有几分别致。

顾邺章拿在手里把完了几番,拆开看时发现里面写着前朝的一个故事。讲的是卫伯玉与名士清谈时提及乐令,那是他格外赏识的后生,于是卫伯玉盛赞其见之莹然,若披云雾而睹青天。

当夜顾邺章便找出先前谢瑾带来的那把小剪刀,亲手将承光殿为数可观的几本杂书全部拆解了。拆成散页后,又耐着xin子逐一卷成细细的圆柱。

他就用这一根根长短不一的纸筒,凭借着记忆中的图纸,搭起了一座摇摇yu坠的,新的陵云台。

而后在月上中天时,毫不犹豫地将之推倒。

陛下,你看。谢瑾忽地低低唤了一声。

顾和章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谢瑾伸手在一束流苏上抚了一下,随即是同心回环ko发出的“咔嗒”一声脆响。

凤首金铃轻动,流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散开成了根根细线,继而轻飘飘地随风摇落。

众s燎照的高台轰然坍塌。

第51章 幽月复明

自漫无边际的沉梦中醒转后,谢瑾凝望着头顶杏林缠枝的古朴纹路,听喜极而泣的令姜断断续续将当r的事q转述给他。

顾和章跌落陵云台后,除了遍布全身的外伤,还摔断了一条腿,全仰赖保护措施做得到位,才让他虽然一路吐血、晕厥至今,到底保住了一条命。

宫里宫外乱作一团,忙着给天子接骨之余,也有怀疑到谢瑾身上的,陈王府外常有探头探脑的陌生面孔。但陈王千岁同样是血流满地劫后余生,这怀疑又好似站不住脚,想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官差才没有过来抓人。

但谢瑾更在意的,令姜却没有说。

他想张ko问,身体却实在虚弱,嗓子火辣辣地发不出声,只好忍着深入骨缝的疼单手撑着cuang边坐了起来。平r里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如今做来,竟是冷汗透衫。

令姜利手利脚地垫了个软枕好让他靠得舒服些,但他也说不清是怎么的,坐正了也仍觉得头昏昏沉沉的,好像喝醉了酒,总是想吐。

无暇去想这从高处坠落的身体是否落下了什么无法治愈的病症,谢瑾握住令姜手腕截断了她的话,声音嘶哑得像是利石刮墙:“令姜,先不说景阳宫里的那个。我jao代你的事,你有没有做?邓伯明呢,他动没动?德音在秋棠宫了吗?收没收到令则的消息?”

那双向来温和清明的眼眸晃动得厉害,伤后盗汗更称得谢瑾脸s蜡黄,令姜心里一疼,把右手叠在他手背上han泪轻唤了声“哥”。

谢瑾仍握着她的手腕,紧紧攥着不敢松开,只极力克制着催促:"令姜,说话。"

令姜低垂着眼眸,声音很轻很低:"哥,一切都如你所愿,很顺利,但你问了这么多,就不问问捡回来这条命吗?"

谢瑾愣了一下,松开手抬头看着她。

对于谢瑾的计划,令姜只知道个big概,却心知肚明那定是与天赌命。

那天夜里谢瑾被徐璟仞送回来时已是奄奄一息,脸s青灰嘴cun苍白染血,看上去就像随时会咽气。

如果没有孙长度及时赶到,她也许就永远失去她唯一的血亲了。

令姜哽咽着抹了把眼睛,眼泪却仍止不住地pia嗒pia嗒往下掉:“时间不是这么抢出来的,哥,孙先生说你伤及脾胃,肝脏亦损,千万需得平心静气,我就这么一张嘴,你总得让我一件一件说……”

话是这么讲,她也知此事对兄长而言尤为重要,深吸一ko气简明道:“那位一从台上掉下来宫里就开锅了,转r邓将军在关外起兵,程将军趁着郑毅安方寸big乱的空档,已将德音和半数金戈卫都安排进了秋棠宫和承光殿。至于令则,薛侍中果真怀疑到了哥哥身上,说服郑毅安将令则遣去平叛,往后就算反悔,也是鞭长莫及了。”

程云先前已凭借讨椋陈的战功进位尚书令,又掌着国之羽翼青炎卫,既然寻到时机帮了他这个忙,便能做到毫无纰漏。

沉沉ya在心头的巨石霎时落地,谢瑾心中稍定,连脸s也不像方才那样憔悴可怕了:“我给顾和章用的南柯散可以让他睡一段r子,如今过去了几天?”

令姜答:“四r了。”

半月前兄长说起此事时,她懵懵懂懂地发问:“若真有机会给那位下毒,何不直接一株穿心烂肚的断肠草喂下去,让他死个Gan净彻底?”

谢瑾并未笑她,打从散落在洛都的金戈卫名单被郑重放进她手中的那一刻,他就不再将令姜当做不谙世事的、没长big的小姑娘了。

他解释说:“因为他得活着。令姜,一旦他死了,就再也无法起到牵制之效,郑毅安、薛印之流宁愿即刻扶立刚断奶的太子,也不会给我们复辟的时间和机会。唯有他活着,你我才能拖到东风来。”

令姜听后恍然big悟,是以格外留意宫里的q况。除了从张茂处探消息,这几r甚至按下对兄长的担忧,赴了陆家那位不识人间疾苦的公子哥的约,只为在谢瑾醒来时,可以将info掌握得更详尽。

才说了让人歇息将Yang,走到门边的姑娘又去而复返,一个没注意还将不住抓门的小狸nu也放了进来。

令姜关心试探着问:“哥,你从陵云台被送回来时右手一直攥着,我跟陈序怎么也打不开,是什么紧要的东西吗?握了这么些天,可别有什么闪失。”

她不问还好,这么一问,谢瑾才后知后觉感到右手指骨僵硬、掌心硌ton,倒像是从生下来就没打开过似的。

谢瑾把手从被子里cou出来,指甲都已被鲜血染透,指腹的皮肤磨破了,看着血ro模糊。

令姜扯过一张帕子要给他擦拭,被谢瑾拦住,低下头用左手缓慢掰开指尖。

捏得发灰的手心里,赫然是一枚挂着半边同心回环k的绿青。

静默半晌,谢瑾轻轻抚弄着猫儿毛茸茸的小脑袋,说:“这是我们家的旧物,机缘巧合重新回到了我这儿。”

他抬臂拉过令姜,把绿青轻轻搁到她neng生生的手心里:“好妹妹,替我保存好它。”

若真是家中旧物,何以她从前竟完全不知道?但眼下多事之秋,不是问这个的时候,令姜强按下心头不安,笑了笑道:“你放心哥,我一定把它当成宝贝收好。”

寒露之后,始终昏迷不醒的天子腿上伤势忽然加重,一时间朝野更为动dang。

虽则夏初时顾和章便立了太子,但一个还不会行走的小娃娃,显然并不能抚平惶惶不安的人心。郑毅安不停派人乔装出宫寻找医治天子的良方,最终在城外寻到了一个满头银发的江湖游医请进宫来。

此人医术十分j湛了得,当夜顾和章便退了烧,腿上化脓的伤ko也未再恶化,但即便如此,他依然没有苏醒。

他当然不会苏醒,因为“凑巧”在城外现身的江湖游医,正是孙长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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