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昀摇摇头,轻道:“没事。”
祖上军户,世代军户,非死不得出。
只有残疾、死亡,才能逃脱世袭军户的锁链。
big庆几十万军户,死得死,逃得逃,现在也只有几万了。
军户出走逃亡,兵卒不足,守疆也变得困难起来。
李昀想起战事,便不由得想起那身披火红披风,铠甲铮亮的少年将军,得胜回承启时,那挽弓提刀策烈马的笑眼风流。
五年未见,山高水长,不够斩断年少妄念,亦磨不去心上对那人的怨。
他呼吸变得急促,r光映得他有些眩晕。
“公子?”
李昀被一声呼唤叫醒,他掌心浅浅冒了一层细密冷汗,他攥紧拳,将那怨怼,不甘,还有那本就不该有的妄想都藏了起来。
他失态了。
客船终于缓缓而行,经过重铁高闸,途径码头停留的几艘运粮军船,缓缓在边角淤沙地靠了岸。
向文向武左右扶着李昀下船,而他刚踏上陆地,那脚下摆dang虚空的感觉立刻消散无形。
他缓缓舒了一ko气,抬眼望着码头上高悬的‘望台’二字,历经百年,已经涤满风霜,边角残缺。
这是太祖游历此地亲笔所题,字体里仍有以武定山河的傲然雄壮,气tun九霄。
“主子,先去客栈休息?”向文替李昀擦了擦额角的汗。
“不急。”李昀看着那高big的运粮船,忽得皱了皱眉,“我们去那边看看。”
漕船开闸验粮,船工将米粮一筐筐移至仓库中。
一绯衣总漕官坐在圈椅上,头顶架着遮阳棚,手中拿着一茶盏,在一片兵荒马乱中品茗赏景。
满脸麻子的小吏鞍前马后地跑,谄媚地点头哈腰:“禀沙big人,今r的过江盘费已经收齐了。这批船是来自淮源府的漕船,听说上面催秋税催得急,便加塞进来。这是孝敬您的茶水钱。”
小吏当然没有蠢到当众拿出几张银票来甩,不过就算当真众目睽睽之下收了银票,也没有人敢说什么。
沙平海So了荫萌,担着丰华伯的名头,又凭借这个关系攀上了汇同漕运总督、文林王申行的big腿,自然是风光无限,又不必想着担责任。
沙平海接过小吏手中捧着的红木匣子,用指尖拨开匣ko,捏了捏银票厚度,拿腔捏调地‘en’了一声,挥挥手,让验粮的官员停了手:“行了,放吧。”
漕船自州府入转运港仓库都要验粮,免得其中混入了什么火y兵刃,或者是私粮混入军粮,妄图借军粮船的便利,方便运输。
但,有钱,能买一切。
“等等!”一人灰头土脸地纵马而来,身上的绯s官服浸了水土,脏兮兮又皱巴巴的,狼狈地挂在身上。
“呦,这不是陈总河官吗?”沙平海掩cun嘲笑,“怎么,不修河堤了,要过来一起品茶吗?”
“沙总漕官,不能直接放行。”陈琛擦了一把汗,急得脸s发白,“这不合规矩。”
“陈总河官跟本官讲规矩?”沙平海侃侃而谈,文官本s尽显无遗,“申总督授我催运之权,将收粮、验粮、放粮之权全权jao给我,而陈总河官督管河道,似乎不该ca手我这里的事宜吧?”
总漕司粮,总河司河。
司粮者油水颇丰,又清闲,自然是文官来担任;
司河者就是苦工劳力,每r与浑身发臭的河工走卒为伍,只能落到武将身上。
文武两院,互不对付。
陈琛吵架吵不过沙平海,便带人拦了搬粮入库的船工,一脚踹翻了一筐封ko的粮。
沙平海从圈椅上猛地站起,脸s青白jao加,显然是没想到一介武夫敢这般落了自己的面子。
他抖着手,怒道:“陈琛,你想Gan什么?”
陈琛早就看不惯沙平海平r作威作福的样子,借着这一脚,狠狠出了一ko气。
只是刚踹完,心里便有些后悔。
他凭军功爬上这望台漕运总河官,屁股还没坐re乎,这么冲动,会不会直接被沙平海那个小人告到申总督那里,把自己给革职了?
他下意识往后看,后面跟着自己带的一群河工和兵卒,在其中找着那面容清凛的青年。
他怎么就相信,这是摄政王派来的人呢?
令牌能造假,手谕也不是不能仿。
big意了。
那混在兵卒中的皂衫青年低头咳嗽两声,目光落在散落一地的军粮上,凤眸微眯,神s冷冽。他握紧腰间的雁翎刀,指节泛着青白。
陈琛也回头,看见那混着砂石的陈粮旧米,顿时气得火冒三丈。
他娘的,淮源府真他娘的敢!
陈琛上前抓了一把混着砂石瓦砾的粮,一步步走到沙平海面前,高声怒道:“你今r若放行,你告诉我,运到北疆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将士吃沙子,你他娘的以为他们是j吗?!”
向武噗嗤一声笑出来,下一刻便捂着嘴,笑得颤抖。
那青年的目光朝笑声来处淡淡一瞥,瞳孔忽得震颤,抿着cun,极力ya着咳嗽声,脸s又白了两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