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几步,突然想起来什么,迟疑转头看唐安晏一眼,站在原地纠结了一会才重新回到唐安晏面前。此时的唐安晏刚打开江琛发来的消息准备回复,一双被冻得裂开起了冻疮的手捧着一个金灿灿的橙子递了过来。
“给我的?”
唐安晏收起手机,好笑的盯着这双手,再往下就是那双坏了边的老北京鞋,想问他为什么不穿袜子,话都到了嘴边又咽回去,抬头再问他一遍,“是给我的吗?”
那真害羞的点了点头,在接触到唐安晏眼神之后又垂下去,声音揉进风声中,入耳清澈甘甜。
“给……你的……橙子……也可以解渴……这里的橙子……很好吃……自己……种……的……”
big山里种出来的水果,唐安晏自然可以想象它的ko感,他把橙子接了过来,顺ko就问,“多少钱?扫支付宝还是微信?”
那真揪着竹筐带,茫然无措的盯着唐安晏看。
“没有支付宝?”
“微信也没有?”
那真听不懂唐安晏话里的意思,低头不安的抠着手指,紧张到揪着露出来的毛衣边,左侧开了一条线。
唐安晏觉得自己也是犯傻,那真这个样子也不像有手机的,但他出门习惯了不带现金,全身上下me了meko袋,最后才尴尬的拿起相机,问,“要不我给你拍张照吧,这是相机,你见过吗?有没有拍过照?”
相机在山里是稀罕物,那真很少见,新奇的盯着唐安晏手里的相机,一会又蔫下来,一脸严肃的摇了摇头,话说不太流利,“想……拍……但是阿玛说……不可以随便要别人给的东西……所以……那真……不拍了……那真还要去卖洋芋……晚了……没……没人买了……”
橙子握在手里唐安晏怎么拿都觉得不踏实,看那真正要走匆忙喊住他并解释,“你给了我橙子,我还你一张照片,这怎么叫拿别人的东西呢,这叫礼尚往来,是不是?”
那真听不明白唐安晏这句话里的意思,他狭窄的认知里没有礼尚往来,也听不懂理解不透彻那究竟是什么,目光涣散落到四处难以聚焦,嘴cun抿成一条紧绷的直线似乎在思考。
唐安晏已经趁着这个功夫举起相机对着他质朴的脸循循yo导,“喜欢笑着还是不笑?不过你这个样子就挺好的,对,可以看我的镜头,没问题,就这样,多好看,可以了。”
那真呆愣的功夫唐安晏已经迅速拍好了一张照片,构图三分之一里是人物,big山的少年和这山水自然融为一体相得益彰。
那真穿的朴素甚至有些陈旧,但由衣领到裤脚都被洗的GanGan净净,被r月经年抚me过的脸是小麦s,透着憨态可掬的可爱和ro眼可见的无所适从,或许是因为常年深居big山不和人接触,骨子里对人仍存着一种戒备状态,思想和反应也是迟钝的。
唐安晏摆弄着镜头里的底片,“忘了带拍立得了,照片等哪天洗出来给你。”
没能立刻等到回音,唐安晏本以为那真已经走了,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头才发现,面前的彝族少年那真虽然身体还保持在原地,却努力缩着脖子去看他手里的相机,期待又紧张的矛盾让那真被束缚住,一副想要又不敢要的样子。
唐安晏于是把镜头递到他面前,那真这个时候反而突然缩了回去,嘴里念念有词来回颠倒,“洋芋……要抓紧……去卖……阿玛……还在……等……”
唐安晏看着那真匆匆离开的背影,他很难想象悬崖村的村民是如何每天爬上爬下2556级钢梯,尤其是方才这一个。
他记得爷爷从电视报道里看到悬崖村时候的j动,拉着他说这里之前甚至不是钢梯,而是村民自制的藤梯,危险系数比现在高得多。
爷爷当年年轻时来过悬崖村,为了拍摄big凉山的纪录片,后来因为奶奶病重,拍了一半的东西就这么被长远的搁置下来,现下老了,又从电视里看到,当年没完成的纪录片始终是个遗憾,年纪big了又经不起来这折腾,于是唐安晏主动提出来一趟big凉山,继续爷爷当年没完成的拍摄,也看看这个几乎与世隔绝的村子是如何发展在世界面前的。
又爬了两个多小时,唐安晏从村民ko中得知终于爬了一半的路程,比他预计的时间要差的太多。
兄弟江琛打来电话的时候,唐安晏正准备吃剩下的半个橙子。
“到了吗?”
江琛问他。
唐安晏咬了一ko橙子,汁水顺着流到手心,忍不住夸赞,“嗐,可别说,这的橙子就是比别的地方甜。”
“说什么呢,准备什么时候回来?”江琛刚结束一个酒局,唐安晏不在他也没了什么兴趣,半道就提前走了。
“我这前脚刚走,后脚就催我回去?你怎么和我妈一样唠叨了。”
听到这话,江琛忍不住倒苦水,“晏子,你还好意思说,你知道你妈给我打过多少电话吗,苦ko婆心的让我劝你回去,兄弟在这帮你挡刀,你还有脸骂我唠叨。”
橙子泛着甜腻,且汁水多,唐安晏几ko就进了肚,体力恢复之后也有心q开玩笑起来,“我的错,等你晏哥回去包了你一个月的酒。再说了,我来这是有正事的,爷爷现在生着病,老人家就这点挂念,我不管谁管。”
“少来。”江琛笑着骂他,“唐安晏,在我这装个屁,不就是商界联姻吗,你不是说过……”
“是,我说过。”唐安晏也笑着打断他,“商界联姻嘛,和谁联不是联,和谁结不是结。”
京圈出了名的唐家公子爷,唐安晏自然知道自己出生就确定好的身份地位,他看得开,但还是憋着一ko气。
“没说不结,这不来个彻底的放纵吗,晚一会是一会,人生得意须尽欢,等我从这待够了,帮老爷子把纪录片拍完了,我不还是得乖乖回去结婚吗。”
“你想得倒挺清楚。”江琛被他这些话反而堵的不知道说什么。
这个话题一旦被提起难免沉重,唐安晏暂时不想考虑这些,于是转移开话题,“别说这了,嗐,你知道吗,这好多人支付宝和微信都不知道是什么,还碰见了个反应不太……嘿!那真!”
唐安晏一句话没说完,转头看见那真又背着筐出现在他面前,匆匆给江琛说了再见便挂了电话,
两个多小时,那真已经去而复返,他自己还卡在上山的半路上,唐安晏没有一点尴尬,反而熟络的冲那真打招呼,“又见面了。”
那真还是不改刚才拘束不安的状态,拘谨的低他一级台阶而站。
此刻天s已经暗下来,夜爬钢梯本身就不安全,唐安晏好不容易抓到个伴,便索xin准备拉着那真一块爬。
那真并没急着走,唐安晏也跟着停下来看他的动作,只见那真小心翼翼的从后面取下背篓,转而抱在怀里,满是冻疮的手从里面取出一瓶矿泉水,是最普通的那种一块钱一瓶的,那真把水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然后才递到唐安晏面前。
“水……渴……可以喝……”
水就横亘在两人之间,唐安晏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他不知道那真确不确定会再次遇见自己,但这个看起来反应不太正常的山里人,就这么抱着一丁点的可能,拿着卖了也许没多少的钱,给他买了一瓶水。
唐安晏明白,如果不是因为自己,那真不会买水的,他更big可能是会忍着ko渴,或者直接找到路边的山泉水喝上一ko。
这瓶水比之橙子带来的分量更重,在远隔两千多公里开外,京圈赫赫有名的唐安晏,生平第一次乱了分寸。
第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