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映在陈浔风的眼睛里,但他的眼瞳仍旧漆黑一片,他说:“实验中学只有一个王平齐,也就是省级物理名师王平齐。他既然完全不避嫌,他都敢亲自带队带自己女儿入营,那初中年,他是不是也直接把他女儿放在你们班。”
周霭看着陈浔风,没动也没再表态,陈浔风淡淡的笑了下,笑音挺凉,他慢慢说:“态度偏颇?周霭,他要怎么偏颇、他要偏颇到哪种程度,才能让你…让你在那年的夏令营里的排名垫底、让你现在对竞赛这件事又爱又怕?”
陈浔风又开始问很多问题:“周霭,你不是能轻易被影响的人,那年的夏令营里,王平齐到底对你做什么了?你和他女儿同班,你们不止在物赛上存在竞争关系,夏令营里他敢弄你,那平时在班里呢?他是你的班主任,他是不是更加明目张胆?你初中那年…那年的处境里,有没有王平齐的参与?”
周霭看着陈浔风,他的眉轻轻的皱了起来,但他只轻轻的呼吸,然后长久的沉默着,陈浔风那只手始终贴在周霭心脏处,他突然说:“周霭,你心跳变快了,我说的都是对的。”
顺着陈浔风的提示,周霭迟疑的察觉到自己的紧张q绪,但他清楚,他并不是因为王齐平父女而产生的波动,他是因为陈浔风,因为陈浔风现在的表q、因为陈浔风的视线、因为他说出来的每句话。
陈浔风很慢的吐出ko气,他低低的说:“是我没有想到,是我没往这方面想过,是我…”
周霭抬手托住了陈浔风低下去的下巴,不让他重新低头,陈浔风看着他,又将问题绕回去问,他再次问周霭:“他打过你吗?”
周霭这次没回应。
班主任想要针对学生、想要找学生的茬有无数种方法,陈浔风发散许多,他继续问:“在班里,他骂你吗?他都是怎么对你的?”
周霭只看着陈浔风,陈浔风搓着周霭的脖子叫他的名字:“周霭。”
两个人在月光下沉默对峙,一个不想再说,一个罕见的追着问,陈浔风在周霭面前表现出异常的执拗,因为这些细节,他只能从周霭这里问出来。
直到阳台的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扭动,几乎是在听见声音的那刻,周霭就要从陈浔风怀里起来,但陈浔风抓着他没松开,周霭不挣扎了,只静静的望着陈浔风。
但在门被彻底推开的前一秒,陈浔风还是松了力。
苏郑源刚推开门,就看见外面阳台还有两个人,他半睡半醒间吓了一跳,虚着气音问:“你们怎么在这?还没睡呢这是?”
周霭低头拿起平板,沉默的从旁边经过,进了宿舍里面,陈浔风也没有回答苏郑源的问题,只垂头坐在椅子上没动,但等苏郑源再从厕所里出来时,外面已经没有人了,他关了门进宿舍里,下意识偏头往左看,左边陈浔风和周霭两架cuang的cuang帘不动,都保持着拉拢的状态。
苏郑源打着手机电筒,无声爬上了自己的cuang。
宿舍的cuang窄,陈浔风垫着自己的胳膊睡在外侧,他侧着身体,在黑暗中看眼前周霭的背影,然后他伸手将掌心搭在周霭肩头,手指轻轻的摩挲两下,最后又慢慢的开始轻拍周霭。
半分钟后,周霭突然动了,他转过身体朝向了陈浔风,过程中他始终闭着眼睛,但他将脸靠在了陈浔风肩窝处才停住动作,陈浔风抬着手臂等周霭转过身,最后手落在了他的后背上。
陈浔风在黑暗里看着周霭的脸,看了会他才用cun贴近周霭的耳朵,他轻轻碰了碰周霭的耳廓,然后以很低的、只有周霭可以听到的声音对他说:“周霭,就选你喜欢的。”
马上就要做选择,周霭罕见的在犹豫,这也是他们今天晚上所有话题的源头,是周霭在chao场上那句没有问完的话,是他这段时间低落q绪的缘由,所以陈浔风现在替他做了清晰的决定,他捋着周霭的后背对他说:“不怕。”
周霭安静的闭着眼睛,手指抓住了枕边陈浔风的黑s短发。
第56章
周霭出去考试了,他走的当天,陈浔风没跟任何人打招呼,就翘了15班整天的课。
那天是个big晴天,早上陈浔风看周霭坐着学校的big巴ce离开,自己也没再回学校,他转身去了周霭念初中的实验中学,他并没进校,而是循着地址去了中学旁的某栋老居民楼,他踩着老楼狭窄的阶梯上了二楼,然后敲响了203老旧落灰的防盗门。
半分钟后,门才被人从里面拉开,开门的是个系着围裙的中年妇女,她边擦着手边上下打量陈浔风,问他:“你找谁?”
楼房格局狭窄,陈浔风堵在门ko,几乎要齐门楣高了,他的脸s笼在阴影里,晦暗不明,他慢慢说:“我找王…老师。”
陈浔风说完,妇女的脸上才带了点笑,她说:“你找王老师a?你是他的学生?”她扫视着陈浔风,有些疑惑,上门来的学生也好、领导也好,手上再怎么都会拎点东西,但陈浔风两手空空,但略微犹豫后,她还是让陈浔风进了门。
妇女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朝陈浔风示意房屋的方向:“王老师在阳台那晒太阳,我厨房还架着火,在给王老师做饭哪,你先过去看他。”
房屋窄小,布局简单,站在玄关处就能将整个屋内的构造扫视清楚,陈浔风看向阳台的方向,他站在原地看了会,才抬脚往那边走。
r光被结着蛛网的窗玻璃筛过,洒在坐在阳台上的男人身上,陈浔风停脚在男人身前,挡住r光,男人察觉到,迟疑的抬眼,用浑浊的眼睛慢慢看向陈浔风的脸。
他靠坐在轮椅上,凭他自己big概是坐不稳的,所以他的手脚都被绳子绑.缚在扶手上,他的嘴cun不So控制的微张着,脖子下面围了张接ko水的方巾,他比照片里看起来瘦了很多,也老了很多。
从男人现在的模样看,他身上只有颓然和苍老,再看不出来任何意气风发或刻薄算计。
上周周霭和陈浔风说起这件事,从头到尾,他们两个人都没有提起过王平齐的近况,因为他们都知道,王平齐的近况就是眼前这副模样——瘫痪着需要被人照顾的模样。
周霭肯定知道他初中的班主任在去年冬天出了ce祸,陈浔风在翻周霭的资料时,也会扫到与周霭息息相关的班主任的q况,陈浔风自然也知道。
正是因为如此,周霭才不想再细致的去讲这件事,也才显得陈浔风硬要了解清楚这件事的执拗。
在陈浔风这里,就算王平齐成了现在这副可悲的模样,他对周霭造成的伤害也依旧是真的,那些伤害现在仍旧影响着周霭,那些伤害没有一笔带过的可能xin,陈浔风过不去,他不可能不去计较。
他站在王平齐面前,垂眼盯着他看了会,然后那位中年妇女从厨房端着饭碗走了过来,陈浔风站在旁边看她给王平齐喂粥,一碗粥半漏半洒,吃不到嘴里去,她边喂边顾自跟陈浔风聊天:“王老师不愿意出门,有时我说推他出去转转,他也不愿意,这周围就是实中,我估计a,他是过不了那道坎,他怕以前的学生看见。”
女人叹ko气:“但天天藏在家里,天天躺在cuang上,他也烦,你看,他烦就不好好吃饭。”
陈浔风靠在门框上,沉默着没说话。
这位中年妇女big概是照顾王平齐的保姆,陈浔风没说话,但丝毫不影响她聊天的req,她又问:“你是王老师哪届的学生?我在这big半年了,从没见过你这样的。”
陈浔风抱臂冷淡的笑了笑:“我什么样?”
保姆略微犹豫,偏头看了看陈浔风侧脸,她慢慢说:“王老师jao得好学生多,来看他的a,都戴着厚厚的眼镜,脸上多多少少都有痘儿,呐呐的也不爱说话。”
保姆放低声音:“反正就那种书呆子小孩儿,身量都瘦瘦小小,营Yang不良似的,没见过比你高的,也没比你俊的,刚开门看见你,我还以为你走错地儿了。”
喂完饭,保姆就出门买菜去了,不big的房子里只剩下陈浔风和王平齐两个人。
陈浔风拉了张凳子过来,坐下在王平齐面前,他看着面前的男人,看了会后说:“能听明白话?听到了你就眨个眼睛。”
陈浔风一只脚踩在凳子的脚踏上,他问王平齐:“还在想我是你哪届学生?”
王平齐慢慢眨了下眼睛。
陈浔风从裤兜里me出来手机,他低头从手机里翻出张照片,然后他将手机屏幕摆到王平齐眼前,他观察着王平齐的表q,慢声说:“我不是你学生,但他曾经在你班念了几年,周霭。”
陈浔风的声音和图片同时Q.占王平齐的视觉和听觉,男人迟钝的反应着,然后瞳孔微缩,眼睛诡异的睁big了,嘴里开始发出“嗬嗬”的嘶哑气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