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霄用力地掀被子：“你起不起来？”
良寒睁开眼睛看路霄，坐起来的瞬间，他以一种始终保持清醒般的声音问：“我不想去。你爸妈知道了会怎么看我？”
路霄一怔，紧接着想笑：“寒哥，你也太小看我爸妈了吧？抑郁症怎么了？”
良寒沉默地看了路霄一会儿：“病历卡需要身份证，你怎么给我挂号的？”
“呦呵，你还不信？”
路霄这次真笑了，理直气壮拿起他的手机给他看挂号界面：“你的身份证才几位数，我还能记不住？”
良寒惊讶地看着路霄，没有想过路霄凌晨三点的时候就帮他挂上了。路霄啧了一声开始拽他被褥，赶鸭子似的：“赶快起来吧寒哥，专家号呢！不容易挂a，我都缴费了，别浪费钱a，赶紧起来！”
第93章 爆发
北京时间8：25，九点医生开始坐诊，路霄和良寒提前到达医院沉默地排队。
现在是疫q高发期，门诊的通道又是和急救中心连起来的，整个就医环境都So到了影响，医院big厅的横幅上big字滚动着“疫q防控，敬请理解配合，医患携手，共克时艰”，喇叭里也要时不时强调一遍，请进入医院的患者及家属请全程带好ko罩，检测体温，排队就医，陪诊亲友限制一人，排队保持间距……
急救中心已经忙乱了T，家长抱着高烧不退的小孩，并发症齐上的老人，从进门开始便惊心动魄，路霄和良寒带着ko罩一路避让着找到心理门诊，穿过忙乱的走廊来到一处不是很显眼的科室，这里一点不杂乱，没有人推搡，甚至有些古怪的沉静，唯一有人高声说话的是邻近做核磁共振的机房，路霄头一次来到公立医院的心理门诊，q不自j地好奇地四处观察，尤其是观察和在他们身后排队的人。
等在心理科室外面的人big部分都是来开y的，少部分是来找主任做心理咨询的，这些人坐在座位上，戴着ko罩，一眼看去谁也没有什么一看可见的ton苦，就像是路霄平时在街道上能遇到的人一样，有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有很年轻的十几岁的小姑娘，有衣着朴素手指骨节粗big的体力劳动者、务农者，他们看起来都很熟悉心理门诊的流程，如果遇到是做心理咨询的自己又有些着急，便好言好语地商量问他能不能ca个队，他们取y的很快就能出来……
良寒神s恹恹，眼神放空着不知在想什么，路霄倒是饶有兴致，一边观察心理科室外的宣传，看上面对青少年心理健康的big篇幅宣讲，一边去观察这些和寒哥一样需要服y的人，他像个闯进了一个之前他不了解的新世界的小孩，还试探地跟人搭话，良寒的眸子里划过不自在，没想到路霄这都要聊天，第一个第二个他没管，直到路霄要跟一个穿着时尚的暴露小妹妹聊天的时候，良寒径直走过去把人拎回来：“疫q期间，保持距离。”
路霄眨了眨眼，看着他笑，那眼睛笑得是那样的Gan净。
他小声说：“这里和我想的不一样。”
良寒垂眼看他：“你之前怎么想的？”
路霄唔了一声，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他上半年H市封城之后他被圈在家里，加上路闻烨忽然的脑溢血，他产生了很严重的ptsd，安馨发现后联系了心理医生给他做疏导，因为是在路霄自己家里，又是一对一，所以路霄不知道遭遇心理创伤的人都是什么样的，今天来看了，他莫名觉得安心了，因为big家看起来就是普通人，是big街上非常容易偶遇的你我他。
路霄说：“我回家之后得在那个约法三章里加一条，有病就吃y，不行就治病，你可别再来今天早上不起cuang那个样了。”
良寒歪头看了路霄一眼，ko齿伶俐地说：“好a，那我也加一条，以后不许翻墙，不许拿自己的小命玩，我可不知道你为了见我能Gan出什么来。”
路霄瞠目，万万没想到他能这么掀自己的底，龇了龇牙，看起来非常想给他来一下子，又想到他前几个小时还吐得昏天黑地，懒得跟他计较，悻悻道：“真是远香近臭a，是不是跟你熟了，你就这样……”
良寒笑了一下，那眼底隐隐的忧虑被路霄这短暂的快乐冲散了一瞬。
路霄从昨天半夜就记挂着良寒身体不好，他一整颗心扑在他身上，做事就有点顾前不顾尾，他和良寒起cuang来医院，忙中出乱竟然忘记了跟老吴请假！
安馨和路闻烨半个多月不曾回家，好不容易回家睡一宿，便睡了个bigbig的懒觉，快九点的时候安馨才醒，看到老吴给她发的消息。
老吴：路霄妈妈，路霄同学今天没有上课，是有什么q况吗？
安馨一怔，心说儿子在楼上a，是不是睡过了？她从cuang上起来，自然地推了丈夫一把，说：“我喊孩子去哈，霄霄还没起呢”，路闻烨闭着眼睛“en”了一声，没有放在心上，想着昨天孩子可能也被吓到了，失眠了，今早便起晚了。安馨提了件外搭披上，挽了挽头发，轻手轻脚地走出去，路闻烨闭着眼睛正酝酿回笼觉，也就是两三分钟的事q，他忽然听到妻子一声尖叫，紧接着就是安馨快要破音的呼喊：“闻烨！闻烨！快上来！”
路闻烨吓了一跳，立刻从cuang上把自己搬动起来，撑起cuang边的拐杖一瘸一拐地往屋外走，再扶着楼梯吭哧吭哧往上爬，这么艰难的楼梯，他竟然爬得奇快，等到了阁楼，他发现安馨已经吓得腿软了，瘫坐在路霄卧室的地上，面朝着阳台，路闻烨环顾楼上好几个屋子，没有霄霄的人影，卧室的cuang上也没有人睡过的痕迹！
“你……你去！”安馨已经要语无nun次了，也不要丈夫的搀扶，只让他往阳台上走：“你去看看阳台外面！”
安馨在发现阁楼上没人的时候已经浑身是汗了，在卧室里走了几步，看到阳台上缠着的cuang单的边角，那一瞬间，她脚下一软，再也走不动了。
她看过太多小孩子跟妈妈吵架后跳楼的新闻，有跳学校阳台的，有跳高架桥的，小孩子一瞬间没想开从高处一跃而下的镜头太让人ton心了，那一瞬间，安馨走到一半甚至都不敢靠近那个阳台，只是几步路，浑身白毛汗：路霄昨天跟他们出柜，路闻烨和安馨没有给什么回应，她那一刻想的是不是霄霄想不开了？
安馨伏在地上的手都在抖。
路闻烨拄着拐杖big步走了过去，推开拉门，走出去看，有那么一瞬间，路闻烨僵直的肩背稍稍放松了一下，然后他立刻走回来，笨拙地来扶妻子：“没在下面，是去隔壁了，我去喊他。”
其实想想也不可能，如果真的出现了跳楼意外，那楼下肯定已经好多人都聚过来了，他们夫妻俩早就被惊动了，这臭小子一点不让人省心，居然还敢半夜翻窗。
路闻烨把妻子安顿在小沙发上，然后拄着拐踉踉跄跄地下楼，穿着拖鞋，开门，出门，去敲对面的门，路闻烨风度全无，big声地敲着对面的门板，安馨惊魂未定，在楼上坐不住，脚上有力气了立刻扶着墙挪出来，轻声问：“没有人吗？”
路闻烨去拿手机，缓了好一会儿，找到吴老师，询问良寒同学今天上课没有。
老吴说没有。
夫妻俩的一ko气又吊起来，路闻烨沉声说：“老师，您方便把良寒同学的联系方式给我吗，霄霄失联了，可能和他在一起。”
路霄和良寒还在门诊外说说笑笑，良寒拿y的速度很快，路霄全程陪同，觉得这个经历还挺有趣，忽然间，良寒的电话响了，路霄下意识me自己的兜，才陡然意识到自己的手机被没收了，良寒拿着自己的手机沉默，屏幕上的是一个陌生的号码，路霄却一瞥认出那是妈妈的手机号，路霄这才忽然想起来他跑出来还没跟爸妈打招呼呢！
他拿过良寒的手机，直接按了接通键，不等对面说话，立刻喊了一声：“妈妈！”
对面一顿，好像原本正在酝酿和良寒的第一句话，询问他知不知道他的儿子在哪，但是路霄这一声妈妈，让安馨立刻辨认出孩子的声音，她破了防，哑声埋怨道：“霄霄你去哪里a！你急死妈妈了你知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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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ce被路霄催得开得一路疾驰。
路霄和良寒在后座坐得心神不宁，两个人拿了y就一路往家赶，刚刚的电话里安馨说了那一句话就一直在哭，紧接着路闻烨接过的电话，让他俩立刻回来。良寒看着ce窗外，他不知道这次回去会面对什么，昨天已经很big胆了，今天又添了一个过错，路霄担心妈妈，也担心良寒，看他一直不说话，握了握他的手：“你胃里还难So吗？这是吃的，你可以垫一ko吃点y。”
良寒看着他，叹息一般微不可查地摇摇头：“我现在不难So了。”
两个人一路飞驰着回家，出租ce一路开到底下ce路，两个人飞奔进电梯，然后上楼，楼上房门big敞着，安馨坐在沙发上还在哭，路闻烨愁眉不展地坐在安馨身边，看到两个孩子赶回来的时候脸s阴沉得厉害，目光从良寒的脸上转到自己儿子的脸上，沉声说：“你要吓死你妈妈了知道吗？”
安馨的喉咙在路闻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轻轻咽了一下，那声音并不尖锐，只能算是轻轻的啜泣，紧接着又有眼泪从安馨的眼眶里流出来：“霄霄过来，给妈妈看看，你是怎么翻过去的a……”
路霄傻傻地站在原地。
安馨没有骂他，但是还不如骂呢，安馨只是个柔弱的女人，让她为自己流一滴眼泪不如给路霄一把刀让他直接切腹自尽。
路霄凑到安馨面前蹲下去，扶着她的膝头，扯小茶几上的纸巾给她擦眼泪，小声说：“妈我不敢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他的膝盖没有着地，但却是个彻彻底底的下跪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