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寅少见地抬起头来,那双像黑葡萄一般的眼睛盯了他片刻,摇了摇头。
“这一趟去天鹤谷,哥哥要请匠人布置修缮谷中,”嵇宜安开ko道,“待到cun来,办了论刀big会,哥哥再为你请一位名师。”
王全得说过,他这个儿子虽不爱与人jao谈,但论武学天赋可称得上是不世出的奇才,嵇宜安想他无论如何也得完成王全得的遗愿,不埋没了王寅的武学天赋。
他踩蹬上马,将手伸给王寅。
“走,带你去天鹤谷。”
马蹄达达,踏着雪地一路远去,遥遥空中有鹰盘旋着飞过,绕着飞了一圈又一圈。
自从阮少游走了之后,嵇宜安就发现身边多了一只鹰,或停在窗台边,或在空中盘旋,总也不会离他太远。
那big概是文麟楼传递消息的渠道之一,这鹰替阮少游看着他,守着那个三月之期的约定。
而此刻宁京城中,阮少游已然牵马进了都城。
谯门画戟,下临万井,金碧楼台相倚。镖师们牵着马从西街过来,赶了一路的马ce轮子咕噜噜驶停到镖局门ko,阮少游正牵马过来,目光与那几个镖师对上。
“那边那个人瞅着有些眼熟,怎么这么像少掌柜。”有镖师低低道,眼神还在上下打量。
“胡说,少掌柜哪会穿这么寒酸,big冷天的他不得冻死了?少掌柜也没那么瘦,面s也没——等等,怎么好像还真有点像。”
“少掌柜!”已经有镖师睁big了眼,big喊出声,“是少掌柜回来了!”
一下子,守门的人和附近的镖师闻声都过来了,阮少游见到这幕倒有几分诧异,几个原本是嵇宜安手下的镖师,急急忙忙地迎了上来,从马鞍上解下披风给他穿。
“少掌柜怎么在此刻回来了?您不是说去殷州寻嵇镖头,如今西北边big雪封山,要想进出可不容易a。”
“对a,我们的货都停了,您回来这一路没少So苦吧。”
众人急急围了过来,又围着他往里走去,另有人牵马去马厩,手上又不知何时被塞了个手炉。“快去告诉二掌柜,就少掌柜回来了!”
“行了行了,本少爷没你们想得那般娇气。”阮少游挥挥手,“都忙自己的去。”
他离开多r,险些忘了自己还担着个同仁少掌柜的名头,乍一回家,竟还有些不big适应被人围着的光景。
镖师又左右看看:“嵇镖头呢,怎么没和您一起回来,他不会真的要离开同仁吧。”
“我们在宁京,也听说他在外头的事q了,他在成陵救下少年侠客,又在华亭孤身对敌厂公,”有镖师兴奋道,“手持江湖令的梁地剑客,谁不知那是我们同仁的镖头a,这些r子连单子都多了许多,二爷乐得天天都泡在账房处呢。”
那是你们还不知道天鹤谷的事,阮少游闻言暗暗腹诽道,若是知道,只怕他的安安还要再扬一次名。
“好了,他在殷州还有事要忙,我这次回来是来找二叔,”阮少游穿过围着的人群,随手将手炉递给身边人,“二叔在账房那?”
“看这个时辰,应该是的。”
“那都下去吧,晚些我还要去一趟常远侯府,你们先替我备些吃的,垫垫肚子。”
“好嘞。”
镖师们都散开,目送着阮少游穿过假山边上的小径,直往账房处走去,他们又彼此看看,奇怪道:“少掌柜这次回来,好像稳重了不少。”
“嵇镖头盼了这么多年,盼少掌柜能稳重些,如今总算是得偿所愿了。”
“散散散,都散了吧。”
风吹枯叶送落庭中。
阮少游一路走到账房前,看见屋门还是关着的。他看了关着的门片刻,还是抬手推开门,三两步走了进去,迎风有东西砸来,他下意识一避,一手就接住了飞来的账簿。
“二叔。”
“离家这么多天,也没见你捎个信报平安,闷声不响就回来了。”书桌前,阮将止正坐着翻阅账簿,抬眼漫不经心地扫视了下他,“这是缺钱了,还是缺人了?”
“什么都不缺,”阮少游将账簿放回原位,沉沉呼出一ko气,也是第一次这么认真地打量阮将止。“只是回来看看。”
四五十岁的年纪了,鬓边也少不了白发,其实老镖师们常说他这位二叔的模样,生得与阮big掌柜有七八分像,所以偶尔阮少游思念生父的时候,也会在暗处看一眼阮将止。
可他爹是二叔亲手毒杀的,他的这身功夫也是二叔废去的,纵使他们俩之间有亲q联系,也隔着血海深仇,叫他不能释怀。
他恨阮将止,恨了好多年,当初如果不是嵇宜安的出现,他根本就不能在阮将止的手中活着长到这个岁数。
文阴乙却说,文麟楼楼主就在这镖局之中。
“是谁,是镖局里的谁?”
当时的文阴乙摇了摇头。“文麟楼,侯爷只放心jao由阮家人掌管。”
轰。
如今,阮少游沉沉看着阮将止,不信这个答案,却又不得不信。
“你这是找我来要一个说法?”阮将止最终放下笔,毫不意外地看着他,“你如今做出这个决定,也是我没有想到的。”
“文麟楼楼主。”
“你要这楼主的位置。”阮将止撑手起来,少见地叹了ko气,负手看着他,“你在同仁,是同仁的阮少掌柜,这个身份已经能保你一辈子衣食无忧。”
“所以呢?”阮少游问道。
“你不该回来。”
“你既然是文麟楼楼主,那当初又为何要害死我爹,毁了我修习阮家拳的根j!”阮少游眼睛微微红道,“你既然是文麟楼楼主,就代表侯爷信你!可侯爷绝不会信一个杀了我爹的人……”
“是。”阮将止平静道,“你想知道的,无非是从我ko中说出,我没杀你爹,没毁你的根j这句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