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里,嵇宜安的思绪已经飘去了极远之处,恍惚间他看见一间阴暗的密室,密室里好像有人赤着上身,背上鞭痕斑驳,鲜血淋漓。
地上倒着几人的尸体,那人似乎已经j疲力竭,长发凌乱垂下,混着粘稠的血,然而骤然抬起头的那双眼却发着亮,直直地盯着他。
嵇宜安猛然一愣,看见那人分明是阮少游。
“等我。”
他好像听见阮少游这样说道。
身后有人带着烫得发红的烙铁走上来,走到阮少游的面前。
嵇宜安瞳孔一缩,就要冲上去,然而他的身子却径直穿过了阮少游,只听见一声ya抑的闷哼,接着带着皮ro烧焦的气息,那发红的烙铁直直烙在阮少游的背上,那ya抑的闷哼逐渐隐忍不住,成了咬出牙关的哀嚎。
嵇宜安一次次想要扑上去,却无济于事,直到许久后那烙铁拿开,烙下的,赫然是个“文”字。
文鳞楼的文。
“轰”一声,嵇宜安的脑袋仿佛嗡嗡作响,他攥紧拳头想要再一次冲上去,然而却好像有吸力将他拉回,任他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
猛然间,嵇宜安从cuang上坐起来,冷汗涔涔。
他环顾四周,低头看了下自己的手,还有一种梦醒了的不真实感,叫他怀疑这是否真的只是一场噩梦。
直到手腕上那道割伤的刺ton感将他拉回现实。
“我给你用了一种蛊虫,叫做梦生蛊,”帘子外,传来一道声音道,“这种蛊十分有趣,传说用了此蛊的人,会做一场清明梦,在梦中与自己最想见的人重逢……”
“是何人在外面?”
“瞧你这样,像是梦到了。”
帘子拉开,嵇宜安苍白着脸抬起头来,对上秦守带着几分笑意的脸。嵇仁给过他画像,以至于他一眼就认出来。
“在下秦守。”
“秦神医——”嵇宜安嘴cun翕动着,想说些什么。
“叫秦守就是,神医那二字不必提。”秦守摆摆手,往外走去,“你先前毒发昏过去了,可有印象?这梦生蛊只能暂缓毒xin,但你想要解毒,却还要用别的法子。”
嵇宜安从cuang榻上下来,稍恢复些气力,抬手拿起一旁长衫穿上,一瘸一拐地跟上脚步。他只想知道这梦中的景象是否是真实的。
“假作真时真亦假,”秦守闻言摇摇头,“不必深究。”
“可梦中之人是我极重要之人,不能有失——”
“你梦到了什么?”
“我梦到……他被人在后背烙下烙印,好像还能闻到皮ro烧焦的气息,”嵇宜安yu言又止,“我怕他出事。”
秦守目光一顿,上下打量了眼嵇宜安,正想说什么,几位道长就端着甜汤过来了。
嵇宜安于是只好接过甜汤,没再当着道长的面提这些,秦守拍了拍他肩膀,只说了句梦生蛊也不一定有用,就big步向外走去。
嵇宜安闻言,手攥紧了盛着甜汤的碗,心脏无端开始狂跳起来。
他担忧地望向窗外,不知道是因为big雪封山才传不进消息,还是说阮少游真的出了事。
“少游……”
许久后,甜汤上浮动的re气蒸腾飘散,嵇宜安放下碗来,数算着论刀big会到来的时r。他等不及三月后big会结束的时间了,若衙役清雪后,京城还没有消息传来,待到天鹤谷的诸事步入正轨,他就要回宁京寻阮少游。
第72章 结局上 剑客难逃
直至两月后,西北的雪终于停了。
红梅开在山间枝桠上,人影闪过间,树枝轻晃,洒下二三消融雪水。
天鹤谷外来往之人络绎不绝,同仁镖局的旗号早早挂了上去,随风飘舞着。从山脚到进谷的路,蜿蜒着的山路上几乎都是身背big刀的侠客。
年初的时候朝廷下了嘉奖令,褒奖天鹤群侠忠肝义胆,扶危济困,与此同时天鹤谷要办big会的消息也经由文麟楼之手传了出去。众人一时诧异西北何时多出天鹤谷与文麟楼两个江湖势力,然而细究起来,却发现二者立派久矣。
“天下刀客苦无门派复兴者久矣!都说练刀不如练剑,如今江湖上用刀能提起名号的,也不过南宁那群用苗刀换人头的家伙,”山路上,几人并肩同行,彼此议论道,“如今朝廷出手嘉奖天鹤谷,扬的也是我刀客声名,这big会该办,早该办了!”
“听闻谷中所藏刀谱技艺众多,那些个老道长苦无传人,这趟来的有不少都是年轻后生。道爷们就让我等在此切磋技艺,以武会友,择徒传承……”
“知道不,”其中一人推搡了下身边几人,手指了指前边几个南宁影阁打扮的人,“南宁那帮砍人头的也来了,但被少盟主下了命令,说是big会期间不能出死手。”
“可是嵇宜安,嵇少盟主?”
“正是。”那人抱胸道,“却不知少盟主是为何故,被江湖中人指摘也要招安了这帮人,若非天鹤谷因他而兴,此举少不得So人诟病。”
走在山路前边的那几人似有所感应,半蒙着脸,转头来淡淡了眼后边谈论的众人,一瞬周围就熄了声。
南宁影阁的那群杀手,自当初嵇宜安出宁京,就So雇一路追杀他,从华亭追到殷州,直到在王家村被王全得夫妇收拾一顿,他们才有所消停。
江湖中人从来瞧不起做这等买卖的影阁人,也视南宁影阁如同阴暗里的洪水猛so,只因为影阁Gan的是脏买卖,拿钱杀人的暗活,即便影阁人用的苗刀刀法流派自成一家,在江湖人眼中也是上不得台面的阴私,难等big雅之堂。
嵇宜安却在广发请帖时,不计前嫌地给南宁送去了一份。
“江湖中人本不该有三六九等之分,拿钱办事也为应当,因此家师留影阁至今。”嵇宜安在请帖之外,又附信一封道,“只是庙堂事,本不该入江湖,念阁中众人也讲三分道义,嵇某在此多劝一句,泥塘暗沟,不如白r青天。”
他早已不是刚出宁京的小小剑客,从前嵇宜安醉心剑道,眼中非黑即白,不知为何许多事解无生总是藏着掖着,讳莫如深。
但如今他知道了,朝廷党争搅动江湖纷乱,所谓天灾人祸、国朝安危从不是那帮人所关注之处,一个在从前的他看来无足轻重的盟主之位,落在官场那帮人眼中,却成了摇动民心的好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