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苏自冥河上御剑而过的时候,看到了水面上漂浮着的无尽尘埃。
随着平都山越升越高,宽阔的地缝几乎让酆都城变得四分五裂,冥河的水将要流尽。最后一点河水覆满尘沙,臃肿地流动,蜿蜒的河cuang形如一道伤ko。
这一眼令谢苏回想起了天河。
天河之中无数的尘世就像水中的沙砾,或是沉降,或是漂浮,全都由不得自己做主。
而空明天高高在上,看三千尘世在天河之中沉浮。
荧惑守心big阵的血s光芒从平都山向下蔓延,已经笼罩big半个酆都城。
烟云转淡,辨别方向并不很难。谢苏御剑从血光的边缘飞掠而过,已经能够看到酆都的城门。
城门内侧并没有鬼面人把守,然而谢苏也没有看到丛靖雪或是温缇。
他回头望了一眼平都山,那漆黑的山巅没入烟云之中,完全看不到阴长生的身影。谢苏却知道此刻他一定身在那团烟云中,牧神剑也在那里。
他收回思绪,御剑下落,落地的瞬间听到了丛靖雪的声音。
“谢苏,我在这里!”
此地空无一人,漆黑巨big的玄铁城门就伫立在谢苏身前,几乎看不到顶。
城门之下,一道雪亮的剑光划过,仿佛空中有一道紫光织成的帘幕被挑开,涟漪扩散,凭空向谢苏掀开一角。
而丛靖雪站在那道紫光之后,沉着地注视着他。温缇也在他身后,在谢苏看不到的紫光帘幕之后,好像还站着十几个人,都裹着披风,风帽遮脸,看不清楚。
这隐匿气息的术法一望即知是丛靖雪的手笔,他在术法一道向来很有造诣,若非主动出声呼唤,谢苏恐怕还需要些时间才能发现他是带着温缇躲在这里。
如水般的痕迹在半空中漾动,紫光织成的帘幕在他身后阖上,谢苏开门见山道:“鬼王死了?”
“是,”温缇指着地上一小团灰烬,“他指点了我们开门的法门,但是没有用。”
温缇脸上略微流露出烦躁之意,又抬眼望向平都山,眸中映出血s的光芒。
丛靖雪这术法却也巧妙,从外面丝毫看不出此地有人,自里面向外看去,却是一清二楚。
谢苏看了看丛靖雪身后,问道:“这些都是什么人?”
他问话的声音不高不低,那些人中已经有瑟缩着主动摘下风帽的,都是鬼差。
丛靖雪低声解释道:“我们到了城门处,见到这些鬼差相伴而行,想要逃出城外,只是城门封闭,他们逃不出去。城中烟云散去big半,我怕阴长生注意到此处,才用了术法掩盖气息,打算想法子先打开城门。”
谢苏眉头一动,对那些鬼差的戒备却没减去半分。他没有直接去询问城门为何无法打开,也是因为这个。
阴长生用蛊的手段出神入化,而丛靖雪的xinq谢苏是了解的,有时怕是比他自己还要容易轻信他人。
他虽未说话,但这意思写在脸上,丛靖雪如何看不出来,苦笑道:“莫要怪我多管闲事,只是这里面有一个你的故人。”
谢苏挑起眉,他离开学宫之后向来独来独往,中间又横贯着十年生死,实在想不到自己还会在这里遇到故人。
丛靖雪话音刚落,便有一个娇小的身影上前,摘下头上风帽,望向谢苏的目光很是奇异,仿佛第一次见面,却又莞尔一笑。
“吕微?”谢苏顿了顿,又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吕微解开披风,露出下面的黑s衣衫,与鬼差们是同一式样。
她望着谢苏,神s中流露出些许无奈,还有些委屈,扁扁嘴道:“跟你分开之后,没过多久,我还是被鬼差捉来酆都做走无常了。”
谢苏被白无瑕唤醒重生的第一个晚上,是在一间明光祠里过夜的。那时吕微还是柳家的外门弟子,在明光祠中给他让了一个位置出来。
后面他们机缘巧合在临江城中相遇,又误打误zuang一同进入了鱼岩鬼市,在逐花楼中big闹了一场。
这女孩子机灵狡黠,谢苏对她印象颇深。
丛靖雪说道:“方才遇到她时,她掌中化出一团银亮的云雾,可以隐匿身形,我便认出那是你的术法,想来她与你有些关系。”
吕微不失时机道:“所以宋道友不是宋道友,是谢道友。”
在鬼市之中,谢苏在吕微面前一向如此自称,她也没有见过他现今这具ro身。但明无应为他在逐花楼取回承影剑一事天下皆知,吕微又在酆都做了走无常,天南地北,消息灵通,她狡黠聪明,big概一早便猜出了他的身份。
“是,”谢苏淡淡道,“那术法是我jao给她的。”
他的目光越过吕微肩头,望向后面那些鬼差。在他们进入酆都之前,阴长生的荧惑守心big阵便已经将城中鬼差尽数卷入,这吕微如何能带着十几个人逃到了现在?
此刻并没有多少时间来刨根究底,谢苏分出心思注意着那边几个一直没有摘下风帽的鬼差,向丛靖雪问道:“温姑娘说城门无法打开,究竟是什么原因?”
丛靖雪也看出谢苏的心思,让温缇戒备着,自己带着谢苏走到城门前,将璇玑剑拔出鞘,平平地刺了过去。
一阵刺耳的刮擦声过后,离城门两尺多远的地方赫然出现一道白s的痕迹。好像璇玑剑划过的地方是一面镜子,透过镜子看得到城门,却根本无法触及,剑锋只能在镜子上留下一道划痕。
丛靖雪皱眉道:“我试了许多种法子,能确定这里有一道j制,只是破不开,或许你用承影剑试一试。”
谢苏却道:“以璇玑的锋利都划不开,我也不用试了,看来是得想点别的办法。”
他望着城门,璇玑剑留下的那道白s划痕转瞬即逝,立刻又变得毫无破绽。
“你们昆仑的人,是否已经到了城门外?”
“师兄最擅阵法,接到师尊的消息后,必已将留在山中的长老们通过阵法请来此处。进出酆都,从来便只有这么一条路,他们此刻应当也在门外想办法进来。只是那符箓只能用三次,已经没有效力了。其余传递消息的术法我也试过,隔着城门,都是无用的。”
漫说能不能打开城门,他们现在被一道镜子般的j制束手束脚,这城门是连碰都碰不到。
然而谢苏心中微微一动,仿佛有什么东西极轻极快地滑过去,让他觉得有些熟悉。
他还在思索,却听到那边温缇的一声喝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