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重行在这头专心给母亲做无名无分的“秘书”,一些杀j焉用牛刀的小事方总直接全权丢给他处理,视察伴随身后,另外紧锣密鼓地筹划旗下品牌的圣诞节活动、元旦活动、中国农历新年活动,再次回到刚刚晋为副总的时候,鞍前马后,有时连一餐饭都来不及吃。
那头,梁老师拽着康复速度飞快的钟悯陪他玩儿。每天一早两人同频起cuang,偷着拥抱一分钟,再各自拔出来黏住的胳膊收拾齐整下楼。方重行戴上围裙多炒两碟nengneng的滑蛋,一碟是给总是掌握不好火候的爸妈的,一碟多放牛奶和四分之一匙糖,给他身边的人。吃完早餐,他跟妈妈去公司,钟悯和梁老师一道出去遛狗。常常遛狗遛着遛着连人带狗消失一上午,不知道Gan什么去,午休完便泡在负一层的雕塑室里共同糊一手泥。
中午方重行和方非不回来,厨房的菜式腻味了,钟悯便用群英荟萃的厨艺给梁青玉做午餐,夸奖塞一耳朵,脑袋一天常被揉过来揉过去。
梁青玉总爱用“玩一玩”、“试一试”之类的字眼,做什么都是在玩,做什么都是在尝试。常常将未完待续的做到一半的东西jao给他,说“你来玩一玩”,从不限制主题,他只有将脑中天马行空的想法付诸实践,画或者塑出来,再上jao给梁老师,得来感慨:幸好你去学了艺术。
一幅由梁青玉起草由他完善的油画流出去展览,共同作者,他的名字放在前头,顺带被神秘人以超出意料之外的天价拍卖掉,两人兴冲冲地买来伏特加庆祝,钟悯正准备给梁老师展现自己还算不错的调酒能力,冰球不过才叮当放进杯底,佣人的“young master”令他们转头,瞧见方重行抱着那幅油画进门来,一副“这有什么好big惊小怪”的模样,将那张他们在观景台看见的画下来的流星挂在自己房间正中央。
于是两人便有了充分的理由光明正big地在房间会面,美其名曰欣赏梁老师big作,关起门来无法无天。
周四方重行跟妈妈应酬完回家,那一老一少正在玩国际象棋,入迷得紧,自动屏蔽一切外部动静,厮杀正烈。他过去观赏棋局,显然钟悯被爸爸ya制住,明晃晃的偏心,Gan脆西装革履地坐在地上给他做军师出谋划策,连领带都维持得板正,一步步吃掉对面的王,气得梁青玉双手一甩放言再不和他们俩下棋。
好容易将他从父亲手上抢回来、在母亲的眼皮下得到喘息,十一月堪堪已至尾声。看天气择了个不算阴雨连绵的r子,最想要和他去的地方因故拖延往后,方重行便更改行程,全家同行去了姐夫的私人飞行俱乐部,母亲赠予的那架Bell505直升机、考下PPL的礼物,运动感十足的流畅的蓝s机身,因主人无心总在吃灰的蓝s机身,眼下正亮晶晶地置于停机坪,安然等待他们的到来。
家人理解他心中所念,一一拒绝掉与他们两人一道飞行的邀请,Andrew另外驾驶一架直升机,打算去追他们的身影。
起飞时的失重感和推背感占据整间机舱,他与他一齐腾空。客机乘坐过无数回,钟悯向来对位置靠窗还是靠过道无甚要求,对窗外的风景也毫无半分留恋,飞行只是为了抵达目的地,睡一觉就结束,仅此而已。而现在,世间在眼前逐渐缩小远去,云层离他越来越近,伸手即可触me到飞行的意义,直至方重行带他穿越低空处一朵雾雾的云,然后视野骤变,万千景s倏尔沉于脚底,所有的道路、建筑、房屋变成一块块绘有多种s彩的散落的拼图,所有的经历一一幻化为虚无之地。
相机完美记录下今r行程,从进入机舱起,方重行说的“我们可以出发了吗”,他回应的“可以出发啦”,不断攀升的海拔,俯瞰视角下的世界,昭示一场真正的飞行。
透过镜头他看见水波纹在他的嘴角出现,不再克制的饱han浓烈爱意的目光单刀直入刺进眼底。
而后,屏幕里的他轻启双cun,机舱瞬间被一句话填满。
方重行说:“萨沙,你向前看。”
他呆呆地转头,方才云雾缭绕的苍穹不知何时清了场,前方,是豪迈而嘹亮的浩然长空。
心神jdang,他被这样纯粹的天s震撼至失语,突然很想去抓他的手,就像过山ce上他抓他的那样。
被远远甩在后头的另一架AW109却是截然相反的re闹,梁老师抓着女儿女婿中英混杂着big吐苦水,梁奉一满脸幸灾乐祸:“我早就告诉过你们要做足充分的心理准备。”
后座与父亲并排的母亲始终一言不发,看着远处渺小成蓝点的机身若有所思的模样。
她回头去看:“妈妈看起来好像心不在焉呢。”
方非轻轻摇头,意为没什么。
“您不说我也明白,”她说,“记得吗?您之前问过我,为什么阿行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送他礼物从不见得他有特别高兴的模样,是不是名字真的取错了,不该用重这个字,令他下坠。”
“他考Private Pilot License不是因为他真的想拥有一架直升机,是想要您和爸爸放心,告诉我们他自己有纾解ya力的渠道,滑雪、海钓,他对那些通通没有兴趣,全是在说Don’t worry,他很好,从始至终是在为我们而活,”
“有些话他对您和爸爸说不出ko,他告诉过我一个人独自飞行很无趣,在他眼里天空和地面没有任何区别,但是担心辜负了您的心意,只有让自己再累一些。”
主人公从前方掉头过来,故意颤颤巍巍晃晃悠悠朝他们俯冲直下,最后短距离地悬停在他们上空,耀武扬威的恶作剧得逞的模样。
梁奉一望着两张盎然的笑脸,不再去看母亲:“您什么时候见过他如此有恃无恐地吓过我们,”
“不止是阿行带着悯悯在飞,悯悯也在带着他飞。”梁老师一天要话痨地唤上无数次“Min”,忘记是从哪位伊始,Min后头多加个字,连成又一个小名,除了方重行全部改ko过来,因为他总会想起那只暂时被留守江城、透过小林的视频喵喵叫得极其big声要哭不哭的悯悯猫。
“我记得当初送他们去高考的时候,悯悯给我的感觉,其实很奇特,”她双手jao叠在一道,典型的回忆姿势,“他的周边似乎围了一层透明的膜,淡淡的哀气,谁来融化他的膜呢?”
她明知故问完稍顿了一会儿,钟悯的镜头正对准自己,她不愿辜负他的好意,比了个夸张而开心的“耶”,悠悠叹ko气:“您找到了,我找到了,这下看来,我们幺宝也有他的幺宝啦。”
螺旋桨的嗡鸣没有掩埋掉母亲的声音,梁奉一特地又去观察她的表q,仍旧是那副泰山崩于前不改其s的面容。
随即方非说:“考验期结束了。”
“为期十四天,”梁奉一计算出时间,“他们确实给您、给了我们一个惊喜。”
这边的谈话自然传不到那边去,飞行仍在持续,恶作剧结束方重行将他们抛在脑后,飞跃山川丘陵草地,一路了无尽头地前进。
“回国后尝试一下夜空飞行好不好?”他偏头去看身边的爱人,“看看江城的夜景,我们飞到云端看看你可不可以me到月亮。”
钟悯觉得这话分外熟悉,似乎在哪里入耳过,记忆却不甚明晰,愣了半分才想起来,他给方重行听过的那首翻唱。
我就飞到了云端可以靠近点月亮。
见他点头,方重行再无顾虑,计划将这架直升机运送回国,在父母的授意下计划回国的r期,计划着r历翻至十二月初,周洲忍无可忍给他打语音:“该上班了吧祖宗,回来发工资a祖宗,休假连带请假搞多长时间你算了吗?我看你简直是乐极忘形了祖宗你放古代高低也是个纣王!”
他嘴上答应着好,在离开之前暗自计划了另一场出行。
第六十八章 推开世界的门
买完返程机票的第二天、临行前一天,方重行和他一起去了梁奉一名下的一座私人马场。
马术服是早已准备好的,同款头盔长靴,合身且熨帖,他一直盘算着带他来这里看一看,本想是cun节时再来,现下提前,倒也无所谓。
冬季,马匹全都待在马厩休息,鼻尖萦绕着暖烘烘的Gan草料气味,混杂着动物皮毛的气息,冷气尘封住它们,靴底踏在冻硬的小径上,哒哒似马蹄声。钟悯跟随方重行的脚步与管理员打完招呼,紧接三人往里去。
路过几匹毛s各异的马驹,方重行在一匹通体黝黑、健硕高big的“黑珍珠”面前停住,招一招手,那匹弗里斯兰马便凑近,低下硕big的头颅去蹭他的掌心。
“Morning,friend,”打完招呼方重行低声向它介绍他,"he is my sweetheart."再回头望来的眼神带着些保守住秘密的自得之意:“它是骑士,是我的马。”
钟悯看向那一汪动物独有的忠诚澄澈,忽然就理解了为什么方重行说他与悯悯猫很像:“原来它是你的小马。”
露营之后、见家长之前的其中一天,与平常r子中的任意一天相似,他照旧在方重行的怀里醒来,用哺cun贴完他的脸颊准备再眯一会儿时,惊觉出异样之处。
他推开了梦中的那扇门。
就是如此稀松平常地推开了它,竟然如此稀松平常地推开了它,不像他想象之初要鼓足很多勇气、要紧张到极点、要有人握着他的手,而是他自己轻而易举伸手一推,门顺势打开,长风吹彻呼啸而过。
他讲述的语气也寻常,随后问他:“你猜我打开门看见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