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着笑着,他哭了。
电视还在播放着小品,陶凡初流着泪,无声地和他家小老头聊天,说自己这小半年去了哪里,做了什么,遇到了什么人,经历了什么事......可惜,小老头听不到只言片语。
陶凡初还问小老头,他妈去哪儿了,是不是和老姐妹们打麻将去了。
但小老头什么都听不见,一直专心看着电视,不时懒洋洋地打个小哈欠。
陶凡初不再作声了,坐在一旁的空板凳上看着他。
这一景一幕,仿佛只是最寻常的小村午后,无丝毫的特别。
不多时,一个老头走进店里,扯着破锣嗓子,“老陶,下棋去,老张和陈子在村ko等着了。”
这是李伯,陶凡初看着陶老头‘哎’了一声站起身来,关掉电视机后,又偷偷抓了一包山楂片塞兜里,跟着李伯走出小超市。
陶凡初连忙跟上。
殊不知小老头离开时,忽然big声地朝着超市对面的村办公楼嚷,“初崽儿,爸出去一下,你顾下店。”
他爸在喊他?
陶凡初惊愕地望向那栋办公楼,下一秒,竟然听到一把耳熟的声音远远传来,“知道了。”
是陶凡初的声音。
是他自己的声音。
陶凡初愣在原地。
已顾不上渐渐远去的陶父。
冬r雪飘,地上的枯黄落叶沾了雪泥,显得灰黑败息。陶凡初无措地站在自家超市门前,一时分不清这个梦,是自己曾无数遍经历的过往,还是正在上演着的如今。
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他明明不在,为什么又有另一个他活在了这个地方?
那他是谁?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熟知这里?
他还是陶凡初吗?
混乱无措间,一位姨婶走进超市,那是住在陶凡初家隔壁的六婶,六婶见着超市没人,冲着对面的办公楼喊,“初儿,初儿,你婶买酱,赶快来。”
陶凡初下意识走过去,像往常那般应,“来了来了。”
可是,无声,也无人能看见他。
而这时办公楼却传来了跑步的声音,另一个‘陶凡初’小跑着下楼,出现在陶凡初眼前。
的确是自己的脸。
多久了,有多久没看到这张脸了。
明明是他的脸,是他的五官,明明几个月前,他还是顶着这张的脸、这副身体活着,可现在,一切都变了。
变得如此陌生,仿佛只是某个擦肩而过的路人。
眼前的这个‘陶凡初’小跑着来到超市,他没有惯常的吆喝,也没有像往时自己那样,跟六婶go肩搭背聊说家常,而是腼腆地冲六婶笑了笑,打了声招呼后,接过六婶手里打酱的玻璃罐子,走到酱缸前。
这个‘陶凡初’,也看不见他。
陶凡初紧抿着cun,强忍住汹涌且巨big的泪意,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这个‘陶凡初’,动作生疏且小心地拿起big勺,从酱缸里盛酱,往玻璃罐里倒。
这些举动看似再寻常不过,但陶凡初却瞬间就知道了,这个人不是陶凡初。
不是他自己。
自己打酱的时候,会把big勺对准罐ko高高举起,这样做能让酱如流水般顺滑地注入罐子里,同时能做到半滴不沾罐ko。
这是他从小帮家里打了二十多年酱的经验。
可惜,眼前的‘陶凡初’不懂。
但无人知晓这些,六婶眼神儿不好,也不曾注意到这个细节,接过罐子,付了钱后,笑嘻嘻地拍了拍那个‘陶凡初’的肩,“初儿a,前几天六婶给你介绍的女娃子你喜欢不?要是喜欢,你可得主动些,那女娃娃是小学老师呢,工作好,人也长得俏,错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你得要抓紧a......”
在六婶的碎碎念中,那个‘陶凡初’早已涨红了脸,甚至紧张得有些结巴,“我会的,会主动的,谢谢六婶。”
“你们年轻人a,条件都好,就是要求高。”六婶笑了笑,“喜欢得勇敢些,你这娃崽,住过一次院咋xin子都换了?变得这么容易害羞,以前你可不这样。”
那个‘陶凡初’腼腆地微低下头,挠了挠后脑勺。
陶凡初看着他这个动作,茫然,这不是他自己的小动作,他从不会无意识地挠后脑勺。
而且住过一次院是怎么回事,谁住院了,他吗?
六婶又唠了几句,很快便离开了。
那个‘陶凡初’把六婶付的钱放进账柜里,锁了账柜后,又小跑回到对面的办公楼去。
陶凡初缓步跟在他身后,要是自己,肯定会像他爸那样,捎一包薯片或者果Gan再走。
走出超市门,陶凡初站定在店前,静默地看着那道最熟悉,却又最陌生的身影渐渐走远。
忽然,那个准备进办公楼的‘陶凡初’,停住了脚步,回头望了过来。
陶凡初猝不及防,视线迎上了那道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