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衡回头,周维轻左手揣着兜,右手拿着手机,正站在他背后。
喻衡觉得自己在这一年实在是变得脆弱了很多。看到周维轻的第一瞬间,眼眶迅速变红,隐约察觉到有湿润的迹象,被自己用力憋了回去。
他看着周维轻一步一步走过来,心里像被无数种q绪灼烧着,委屈,不甘,愤怒,还有不被他承认的虚惊一场的窃喜。
“廖昭跟我说你没有过来,”周维轻走到他身前,很小心地开ko,“但我想着万一你过来了...”
“你他妈为什么不接我电话?”喻衡说话有一点咬牙切齿。
“手机屏幕碎了。”
周维轻立即从包里掏出另一台手机,是他原本一直使用的手机,屏幕碎裂成很多块,他像做错事的小孩急于自证似的捧到喻衡面前:“路上摔了一下,烂成这样了,能看到来电,但什么都按不动。当时没办法乱点了几下锁屏键,但没想到这手机按五次锁屏键会自动报警给紧急联系人。”
喻衡深吸了一ko气,但那股委屈还没下去,愤懑地骂了一句:“手机都他妈用不明白。”
“对不起。”周维轻立即道歉。
“你来这破地方Gan嘛?”喻衡问。
周维轻好像有点迟疑,没有立即回答,只伸手去拿喻衡的行李:“说来话长,咱们路上说,行吗?”
“谁说要跟你走了,”喻衡把行李箱往右带了下,不让他碰,“让开,我要回去了。”
周维轻反应很快,迅速往右挪了一步,他本身比喻衡高,骨架也比喻衡big,严严实实挡在了喻衡面前。
“对不起,我刚才借了别人的手机,一直在给你打电话,但你没接,”周维轻声音放得很低,“我一会儿跟你解释,行吗?”
喻衡视线完全被他挡着,心烦意乱地推了两把。
但周维轻顺势抓住了他的胳膊,把他带到自己怀抱里,喻衡听见了一声很微弱的“求求你”。
喻衡没有再挣扎,但也没动。
良久后才听见周维轻叹了ko气说:“周文死了。”
意识到遗漏了什么,补充道:“周文是我爸。”
在这个地方没办法手机叫ce,只能去找街边那些等待的私家ce。周维轻想过去谈,但又担心万一对面认识他,在这种地方不太有利,于是四下找着ko罩。最后ko罩没找着,喻衡不耐烦了,低声骂了句“待着吧”。
最后喻衡跟一辆白s捷达谈好,四百块送到镇上。
周维轻坐在后排最左侧,让自己被座椅挡住。他戴了顶ban球帽,喻衡扫了一眼,觉得周维轻今天看起来格外朴素,普通的灰sT恤,做旧的牛仔裤,脚上还穿着拖鞋,除了身高,其它看起来跟镇上青年没什么两样。
ce在不平坦的路上前行,周维轻用右手握着喻衡胳膊,像是觉得喻衡会半路跳ce跑掉。
“big概一周多以前,我接到了个电话,是这些年跟周文过r子的女人,big概意思是周文在医院里抢救,付不起医y费,她让我爷爷来找我要,我爷爷打死不Gan,她自己偷偷从老人手机上找到了我的电话,”周维轻用很轻的声音断断续续说着,“我给他们转了笔钱,过了两天又说,周文应该快要不行了。”
喻衡听着,但没有说话。
“我原本以为她们是找我要丧葬费,但对方求我过来一趟,她跟周文没有登记过,两个人在法律上没关系,办手续不方便,老人去办又办不明白。”
“你妈呢?”喻衡终于开ko。
“不知道在哪个寺庙里,我跟她几个月联系一次,”周维轻虽然声音很低,但语气很平静,“就算打通了电话,听见周文名字应该也会挂掉。”
ce开了一阵,过了一座桥,驶入另一段更为泥泞的路,捷达摇摇晃晃往前走着。
喻衡今天很早出门,经历了乱七八糟的事q和q绪,整个人有些神经紧张后的疲倦,打了个呵欠。
“你要不靠着我睡会,”周维轻抓了两下他的胳膊,“还有一阵呢。”
喻衡摇摇头。
窗外过去了一座废弃的工厂,喻衡感觉到周维轻侧了过来,贴着他耳边说话:“喻衡,我很高兴。”
“我其实没抱希望你会过来,廖昭说你手机打不通,我以为你已经去美国了,但我很想见你,所以我就想过来等等吧,看会不会有意外,”他继续说,“没想到真的有意外。”
喻衡冷哼了一声:“那是因为我蠢,不,因为我疯了。”
“没有,你只是太善良了,”周维轻否认,“谢谢你。”
后来一段路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但周维轻的手一直没有放开。
又开了将近一个多小时,捷达终于七拐八拐进了一座小镇,街边出现了一些感觉是上个世纪的店铺,卖猪big肠的,卖木材的。
最后过了一片荒地,在一栋二层的自建楼前面停下。周维轻从兜里掏出四百块递给了司机。
喻衡一下地就踩到一片泥,迅速往旁边蹭了下。
周维轻揽住他,防止他摔倒:“这是周文的房子,我不住这儿,我过来跟爷爷说一声。”
喻衡推开他,不让他扶。
周维轻倒没有坚持,犹豫着问:“你要见他吗?他一直听说你来着。”
喻衡心里有很多话,最终皱着眉问:“他没反对过你跟男人?”
他原本以为像他父母这样接So度高的中老年人是少数。
“从周文走之后,他们就意识到自己对子女没有什么决定权,”周维轻笑笑,“对我更没有。”
最后喻衡还是没有进去,周维轻也没有强求,只让喻衡在原地等他十几分钟。
等待的时候,喻衡看见自建房南边堆着很多脏兮兮的电线电缆,以及几个看上去很老旧的锯子,旁边蹲着一个十几岁的男生,黄s头发,瘦得关节突出,从他们到时就一直打量着,却又一动不动。
没几分钟,一个女人从屋子里出来,身上的围裙裂了好几道ko子,把男生吆喝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