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再醒来时,窗外月亮在河上投下银s的影子。
画舫已经到了渡ko,在水面上轻轻晃动,带着一点点波浪声。船夫在船头有一搭没一搭地划着浆,唱着一支古老的歌:“芦苇高,芦苇长,芦花似雪雪茫茫......”
宁辞身上披着他解下的那件斗篷,容炀坐在对面,借着烛火和窗户透进来的微光,看一卷不知从哪儿弄来的竹简。
“醒了?”容炀抬头看他,放下竹简。
“什么时辰了?”
“过了卯正了。”
宁辞有些吃惊:“这样晚了?你却也不叫我。”
“叫你做什么,又没有什么急事要做。”容炀cun边带着温柔的笑意,“可是饿了?走吧。”
申城并未设宵j,街道上往来行人,手里提着各s的花灯。
他们仍是去了昨r那家酒肆,容炀还特意又点了一碟粔籹。用了饭,却也没急着回客栈,又去旁边茶楼听说书,竟还有不少的人。宁辞r仄睡了那样长的时间,丝毫不觉得困倦,听那说书人讲些伏羲女娲的故事,倒也颇有趣味。
只是出楼,他见容炀领的仍不是往客栈的方向,愣了愣,问他:“是不是走错了?”
容炀摇摇头不答话,宁辞也就不再问,默默跟着他。
一路慢慢走着,最后在中天楼停下,这是申城最高的一座木楼,能俯瞰整个城池。这个时辰,原应关了,他们到时,却又有人替他们开了门。
“来这里做什么?看夜景么?”容炀握着他的手腕,踏着木阶走到楼顶,宁辞倚着栏杆往下看了一眼,这个点,许多人家都睡了,城中虽还有些酒肆茶馆开着,灯光在黑夜中却也不明显了,城中还是暗。
容炀仍是微笑着,宁辞也不由得笑起来:“到底在卖什么关子?”
他正纳闷,却见一道银光照过天际,刹那间,天星尽摇,无数星落如瀑,光影那样亮,将暗夜映得如同白昼一般。
“子正了。”容炀在他身侧道,“现下已是岁除,你也十六了。十六成丁,往后便算是big人。”
宁辞这两r心绪不宁,都忘了是自己生辰。
天边万千星子划过,容炀温声道:“我曾在山下听过一个传说,星落之时许的愿定然会实现。你十六生辰,我也不知还能给你什么,但这个,总是能办到。宁辞,今夜所有这些星星,都是给你的,我只盼这真的能让你平安顺遂,一生得偿所愿。”
容炀声音淡淡,宁辞却只觉万千q绪涌上心间。
他没有答话,转过头静静地看着容炀,看远处星光在他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他仿佛从未这样细致地看过他,以至于这张熟悉的脸,似乎变得陌生了起来。
他觉得自己的魂魄被cou离了出来,与那万千星子悬在一起,看着容炀,也看着注视容炀的自己。
宁辞在那瞬间明了了,他知道自己的反复无常是为了什么。
佛和道度不了他,皇天与神明度不了他,山河广漠,天地辽远,苍穹有数万星子,凡界有三千红尘,世间却唯有一个容炀能度他。
第89章
宁辞又回到了那个巷子里,他觉得自己似乎走错了,但也不担心,因为知道容炀定会在身后跟着他。
巷子窄而昏暗,只有两旁酒肆从墙头上透过来的微微烛火。宁辞似乎带着一点气恼,一路走得飞快,等察觉到那古怪的声音时,已经到了巷子深处。
那是衣料摩擦的声音,ya抑的喘息声,男子低低的笑声......是笑声么?或是在哭?宁辞分辨不清。他忽然发现原本应该跟着自己的容炀不见了,宁辞有点慌起来,他想自己应该去找容炀,却又看见不远处的巷子里有两个纠缠的人影。
他们在Gan什么?ton苦而又欢愉。容炀呢,容炀又去了哪里?
宁辞不由自主地向那两个人影走近......其中一人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步伐,抬起头来看他。宁辞被吓得退后一步,月光清晰映出他的面庞,是容炀。
他衣衫不整,露出白皙的半个胸膛,上面带着一点汗珠。他怀里半搂着一个人,一个男人。他们下半身纠缠在一起,那个男人的手臂还挂在容炀的脖子上。
你怎么在这里,宁辞诧异而又莫名愤怒地问容炀,这人是谁?
容炀笑了,道,是你a。
那男人转过头来,宁辞看见了自己的脸。
宁辞怔住了,像被钉在了原地,那男人的目光,却只是从他身上淡淡扫过,又笑着去看容炀。
容炀一只手握着他的腰,顺着他的腰线滑过,另一只手贴着他的脸,用拇指轻轻摩挲着他的下颌,然后那个男人,或者说是他自己,慢慢贴过去,weng住了容炀的cun......
宁辞猛地惊醒坐了起来,这是贪狼殿的内殿,他们已经回来了。
他的心脏突突地跳个不停,喉结上下动了动,一头的冷汗。
这样big的动静,容炀亦醒了,虽然还有些迷糊仍是温声问他:“做噩梦了?”
宁辞倒宁愿那是一个噩梦,或者那本就是一个噩梦,他以前并不知道,自己心底深处的念头,原来是恶的。
他han糊地应了一声,躺下去,闷闷地叫了声哥哥。
容炀探过手来,仍像幼时一样拍着他的背:“睡罢,没事,哥哥在这儿......”
宁辞没有再说话,只觉容炀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仿佛可以将自己的魂魄都灼烧起来,但他一点都舍不得挪开。宁辞微微睁开眼睛,用视线go勒着容炀的脸,他明白了自己的心,前途却仍如此刻暗夜,混沌不见天r,无声地叹了ko气,半晌无眠。
容炀踏出殿时,宁辞已在殿前练了半宿的剑,剑意凌厉,连带着云杉的树叶都落了一地。
白术带着几个侍女,送早膳过来,对容炀道:“小公子只怕是寅时未过便起了。”
“到底又长了一岁,倒是勤勉了,小时候让他练剑,还要哭闹的。”容炀cun角带一点笑意,又朗声对宁辞道:“行了,歇一歇吧,去换身衣裳,早膳都备好了。”
宁辞闻声回过头,见容炀一身玄衣,负手而立,衣袖处绣着细密的暗纹,在清晨r光的照耀下,微微带着点亮。他背后便是贪狼殿,他是整座神山的主人。
宁辞又不合时宜地想起了昨夜那个旖旎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