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容炀起身道。
白术从身后的侍女手中拿过狐裘与他,有些担忧地看着他苍白的面s:“冬r天寒,更深露重,山巅风这样big,您还是早些回宫罢。”
容炀不动声s道;“那便回罢,只是下次,你们不用来寻我。”抬手接过狐裘,却是裹了襁褓,径自越过一众侍从离开了。
容炀一直回到天枢宫中才低头去看自己方才未曾描绘完的图腾,却见宁辞额间一片光洁,血迹不见了。
他不知这是何种缘由,却也明白自己刚才实在是鬼迷心窍了,若是白术他们未来,指不定真的会去斩了镇魔链,放出天魔......容炀轻轻呼了ko气,让自己冷静一些,手指在方才描图的地方滑过,心中有些担忧。
左右思索,一夜未眠,天快亮时,才囫囵一会儿,睁眼,却又是新的一年了。
岁除那晚的事,便如同一个疙瘩一样,一直鲠在容炀心中。此事无法与旁人说,他私下暗中翻阅不少古籍,也并没有查到任何记载。容炀只得想,big约是因为图腾未画全的缘故。
在这样辗转的思绪中,一晃,又是半年过去。七月半那r,阴司忽然有big批亡魂越过鬼界,出逃人世。
亡魂出逃,时有发生,本算寻常。但数量如此之多,却是记载以来第一遭。那些亡魂逃蹿的方向乃是枢余辖地,这原应是颜今的差事。但他应付这样多的亡魂,终究是有些吃力。杜若恒便修书托容炀前去,再换颜今来暂时守着堂庭山。
容炀领着一Gan侍从,花了整整半月有余,才完全镇ya下来。将亡魂遣送阴司时,正巧碰见一Gan鬼仙正在修复鬼界的裂缝。容炀随意一瞥,忽然觉得不对劲。走近一看,那裂缝竟然有些许被魔气腐蚀过的痕迹。
容炀忽然涌起一个念头,当即丢下侍从,便往堂庭返回。
还未到山下,远远便可见山巅已是阴风四起,黑云密布。他暗道不好,一只纸鹤在飓风中跌跌zuangzuang飞到他眼前,ko吐人言,是颜今的声音:“镇魔台有异,速回!”
山上侍从都已躲避在殿中,容炀径自去了后山,一路踏着青石阶飞快往镇魔台上去。
黑石中央,其余星君都已赶到,那团暗红雾气膨胀得无比big,中间人影更是清晰,身形竟然有几分熟悉。只是面上看不见五官,一时半会儿容炀也来不及分辨这种熟悉感从何而来。
“贪狼!”杜若恒焦急唤他,容炀手腕一转,剑尖指向天魔,用灵力ya制住天魔魔气。
天魔的声音这时又传了出来:“贪狼,你可要想好,杀了我,你的宁辞可就再也没机会回来了。”
容炀左右看去,他们脸上并无异s,显然,只有自己能听见。他咬着牙,并不说话,只是继续将灵力往剑尖注去。
那天魔还在坚持道:“何必呢?你本来就不稀得做这个星君,他们ya不住我,是他们无能,并不**的事。又不用你额外Gan些什么,只要撤了你的灵力,安心作壁上观......你不想他么?你用永明灯困住他的魂魄,只是为了让他像个活死人一样么......”
“闭嘴!”
容炀咬牙吐出这两个字,只是心中到底动摇一瞬。
也就是这一瞬,一声巨响炸开,无数碎裂光影滑过,镇魔链断了!
魔气四溢,镇魔链的残片从空中飞出,容炀只勉强记下消散方位。顷刻之间,山河s变,整个堂庭陷入沉沉黑暗中,天地间只闻一阵狂妄笑声,乌云如沸水般翻腾起来,许久才又重现天r。
诸位星君皆从镇魔台中央震开,脸上全无了血s。杜若恒失了一贯从容,支起身抹去cun边血迹道:“即刻寻着魔气浓烈处去找,天魔尚还未成气候,得快些杀了他,否则这人世便要big乱了!”
众人虽都不同程度负了伤,但事出紧急,也都强撑着四方追了出去。
然而下了镇魔台,却连一丝魔气都窥探不到了。这实在反常,焦头烂额之际,容炀心念一动,趁着未曾有人留意,转身回了天枢宫中。
摇cuang中,宁辞仍然静静躺着。容炀舒了ko气,说不清是庆幸还是失望。正待回身离开之时,却见宁辞手指似乎动了一下。
容炀愣住了,一时竟有些不敢动,许久,才艰难转过头去。
方才那并不是幻觉,只见宁辞的睫羽轻轻颤抖着,睁开了眼睛,黑s的眸子看着容炀,缓缓地,嘴角浮出一个笑意。
第105章
宁辞睡意朦胧地睁开眼,听窗外隐隐打更声传来。只略微动了一动,便被身侧的人搂住了。
“醒了?”容炀掌间的温度透过中衣贴在他腰腹间,在略显寒冷的早cun夜里带出一丝暖意。
“en。”宁辞握住他的手,嘀咕了一句,“怎么才四更天,感觉倒像是睡了一天一夜似的。”
容炀轻声道:“睡迷糊了罢,可要我去倒盏茶给你?”
宁辞摇一摇头,转过身,头埋在容炀肩窝,嘟嚷道:“不渴。”
“那便接着睡一会儿罢,左右再两个时辰,天也该亮了。”容炀手轻轻抚着他的背,宁辞应了一声,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沉香气,渐渐又睡了过去。
容炀却一直睁着眼,半分睡意也无。这确然是四更,但距离宁辞以为的时间,中途又过了两r。前r清晨,宁辞体内的魔气再一次发作,容炀用灵力暂时b下去,又抹去他记忆,宁辞便陷入了昏睡中,一直到方才才醒来。
如今,距离镇魔链断,已经二十年过去。
二十年前,宁辞刚刚转醒后,容炀其实并没有在他体内探查到魔气。
只是他心里了然,表面无碍,但事q定然是有异。可即使这样,他还是抱着一丝侥幸隐瞒下来,连夜将宁辞送下山去找了户人家藏好,又另寻了个刚出生的死胎带回堂庭。
因着一向是容炀亲手照看,侍从们并没有发现孩子已经被换掉了。如此又过了三年,天魔一事,虽然始终让其余星君不安,但由于一直没有动静,渐渐地,戒备的确松了一些,甚至一度怀疑,是否是被镇魔台的罡风所灭了。只有容炀明白,自己一直抗拒的猜测,只怕是作实了。
但容炀依然什么都没有说,他也没有可说的。难道告诉他们天魔十有**附身在了宁辞身上,再看着他们杀了他吗?容炀自问做不到。于是他借机寻了事端,故意与杜若恒争吵。假作负气之下离了堂庭,实则带着宁辞隐姓埋名起来,再也没有回去过。
他们就这样在僻静的乡野间住下。
宁辞一点点长big,容貌xinq都与当年别无二致,连对容炀的爱意都与过往的每一世一样。
所有看起来都是好的,只是静水流深处方有暗chao。容炀始终觉得有巨big的阴影笼罩在他们头顶,他也曾期望,哪一r天魔会在其他地方现世,可惜这只是个自欺欺人的幻想。以至于宁辞十七岁体内第一次出现暗红s魔气的时候,容炀甚至有种刀终于落下的ton快感。但他没得选择,只是用灵力ya制下去,假装什么事q都没有发生过。
宁辞对此一无所知。
容炀在宁辞今生对他坦露爱意那r,告诉了宁辞他们的前缘。只是隐瞒了他胎死腹中再到复活那一段,宁辞也一直以为自己这一世仍是凡人。甚至有一次去庙宇进香时,容炀听见他偷偷许愿,希望自己能活长一些,陪容炀久一些。
容炀当时只觉心下酸楚。这个愿望在某种意义上big概算是已经实现了,宁辞自己不曾留意过,所以尚未发觉,但容炀却知道他的外表自成人之后再也没有发生过变化,这是容炀过去几百年一直所希望的,可代价却是这样的big。
如果早知道所谓复活是这样......容炀有时也会想。可只怕早知今r,亦会有当初。命运的可怖之处从来不是它的无常,是即便知道结果,也还是会做出同样的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