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炀低着头,也不晓得听懂了还是没听懂,女娲便道:“既然找来了,要是不想回去,就留在这里陪我补天罢。”
白驹过隙,流光易逝,又是几百年过去,苍天的裂缝终于被补好,天边漂浮着五彩的云霞,嵌在缝隙上的六块五彩石,变作了南斗。
“为何只有南边有?”容炀望着天幕,便又依样择了六块石头,送上北边去。
“容炀。”女娲在背后唤他,容炀走到她身边,女娲指着神州big地,漫山遍野的花都开了,远处炊烟冉冉,百姓r出而作,r落而息,一派繁盛景象:“以后人族就jao给你了,你要维持天道,不要让他们被妖Xiee所害,保人族世代昌盛。”
容炀诧异地看着她:“母神呢?你要去哪里。”
“我从虚无中来,要回虚无中去了。”女娲的眉目温和又从容。
容炀面上显出一丝慌乱,他想说自己不愿独自支撑天道,也不想守着人族,他们明明嫉妒厌恶他......可他又想起女娲说的话,她要他容忍,因为他是神,于是终究只能沉默。
女娲看着他落寞又隐忍的神q,几百年间,容炀长big了一些也长高了,但面容还是青涩的。女娲心有不忍,想了想,牵起他的手道:“随我来。”
他们Kua过山川与河流,经历r升与月落,最后到了一片茂密的丛林。
“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人族的起源。”女娲带着容炀走到丛林深处的泥地边,昔年她造人的仙绳还放在这里。她没有用,Wan下腰,捧起一点泥浆,亲手捏了一个泥娃娃,落在地上,便成了一个小小的婴儿。④
那婴儿睁着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女娲道:“容炀,给他起个名字。”
“这里这么安静,没有人声喧哗,那就......宁?”容炀心不在焉,说着随手在地上写下一个宁字。
女娲微笑:“以后便由他陪着你。”
“母神?”容炀诧异与那懵懂婴孩对视一秒:“他陪着我?他会一直陪着我吗?”
女娲摇摇头,拿过容炀手里的木棍,在宁后又加上一个辞字,“这个孩子,就叫宁辞罢,他是人族,会老会死,他的人生于你是蜉蝣一瞬,你们终有辞别的那一r。但他可以陪你度过这一段光阴,也可以让你了解人族,学着去爱他们。”
容炀看看那个孩子,又看看女娲,脸上还有些迷茫,但女娲却没有时间与他说更多了,轻轻握了握他的手:“母神要走了。”
“不。”容炀慌乱地回握住她的手:“母神......”
他什么都没能握住,女娲的身影逐渐变得透明,只余一阵风,吹过寂静的丛林,就像天地间发出的一声哀叹,最后一位远古big圣,也消散了。
容炀怔怔地看着丛林四周,母神不在了,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失神地站在原地发呆,直到那被取名为宁辞的孩子忽然哭了起来。
容炀愣了一会儿,摘了一片巨big的叶子将他包起来,抱在怀里。孩子是软的,暖的,容炀忽然觉得安心了一点,还好,他不是独自一人。
那婴儿是饿了,无师自通地咬住了他的手指便不哭了,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容炀笑,容炀神s温柔下来,他还有宁辞陪着,他们可以一道回堂庭去。
那时堂庭山上只得他们两人,但身边多了个小孩子,时间总是转眼就过。宁辞不知不觉间,就会说话了,会走路了。
容炀在神殿见各部落的首领时,他就安静坐在容炀身边绕着他的墨s长发玩,等人走了,再从帘幕里绕出去,拿贡品吃。容炀下山时,他就坐在半山腰的宫门前,容炀回来得再晚,他也等。有时候等着等着就睡着了,容炀披着一身月s回来,背起他往殿中去。宁辞中途迷糊着,小手go着他的脖子,奶声奶气地叫哥哥,容炀应一声,他便安心地继续睡。
无数个琐碎的r子就这样过去,有一天,容炀四更才回堂庭,见宁辞还坐在宫门边,半蹲下去握他的手,将他往自己背上带。宁辞却忽然醒了,揉着眼睛拉着容炀的手站起来冲他笑:“哥哥,不用背,我醒了。”
容炀揉揉他的头,“醒了也没事,可以趴我背上继续睡。”
“真不用你背,我都这么big了。”宁辞站在他身前,有点得意地将手从自己头顶比到容炀眉骨上去,“我快要有你高了......”
那时候彼此靠得极近,宁辞眼睛像天幕边低垂的星子一样亮,里面全都是容炀的倒影。容炀莫名地,在那一瞬间忽然有些乱,宁辞不知怎地,话也突然停了,似乎在同时慌乱了起来。
他们怔怔地,不由自主地又对视了一会儿,终于都略带狼狈地移开了视线,容炀定了定神开ko道:“可不是快有我高了,转了年都满十七了。”
宁辞支吾着en了一声,不敢再去看他的眼睛,一面还是牢牢拉着他的手不放:“哥哥,我们回去吧。”
他们一路上都没有再说话,又忍不住偷偷去看对方,在将要被发现前,仓促移开视线。但手却是越握越紧,一直到掌心都出了汗。不觉得烦,反而有种异样的满足,好似两个人被黏在了一起。
便是从那个月夜开始,两人之间,似乎有什么悄悄发生了变化。只是看着彼此都觉得心中满满胀胀,不自觉地便有了笑意。
可这变化到底是什么,谁也还不能说清楚。第二月容炀下山除妖时,都仍在思量着。途中,他路过一处村庄,碰见一户人家正在娶亲。容炀在篱笆外面停下了脚步,看那对新人握着花绳两端叩过苍天厚土,一块装饰用的红绸,被风吹起来,刚好落在了容炀手上。
他看掌心中的红绸,脑海中又浮现出宁辞带着笑意的眼,他忽然明白了。
但女娲留下宁辞陪他,是希望他学着怎样爱人族,可是这世上的人形形ss,他只爱上了宁辞,这样,可以么?
那次作乱的是上古的妖物,存在的时间比容炀还要长上许多,本就极难对付,况且当容炀一剑刺入那妖物喉间时,还有人族在他背后放了冷箭,正中心脏。
那s箭者仓皇跪下说是无意,容炀心中知道他们对自己诸多不满,但记着对女娲的承诺,也不多计较。自己拔了箭掷在地上,抹掉血迹,作出无事的样子回了堂庭。可他除妖时就已经负了伤,虽然想瞒着宁辞,强撑着像寻常一样与他说笑到了神殿中,到底还是一ko血呕了出来。
宁辞脸都吓白了,容炀温声道:“没事,没什么,你别怕。”
“怎么会没事!”
容炀也自知这副样子没什么说服力,轻轻拍拍他的手背:“真的没事,我去后山闭关调Yang几天就好了。”
宁辞闻言拦腰便要抱他,被容炀拉住了:“没那么严重,你扶我一把就行。”
宁辞拗不过,只得半搀半扶着他去了后山,一路上不说话,容炀开ko他也不理。到了山donko,扶着容炀坐下,便要出去合上donko浮雕。
容炀见他这就走,一把拉住他的手:“别难So了,当真一句话都不和我说?”
宁辞挣了一下没挣开,便不动了,低垂着头。容炀撑着又站起来,去看他的脸:“怎么哭了,你乖一点,别哭a......”
“我没哭。”宁辞抬手抹了下脸,声调焦急又道:“你快些坐下罢,你好生闭关调Yang,我就在donko等你。”
“你别在donko了,自己回殿里去。”容炀咳嗽了一声,放开宁辞的手,盘膝坐下。宁辞一步三回头地到了donko,临着要出去,容炀又叫住了他。
宁辞有些不解地走回去,容炀抬手me了me他还有泪迹的脸:“宁辞,你等我闭关出来,我有话和你说。”
宁辞怔了一瞬,也不追问,点点头:“en,我等你。”
他并没有听容炀的话回殿中去,就抱着膝盖,坐在山don外,月落r沉都不曾离开。盯着刻着浮雕的厚重石门,一心一意等容炀出来。然而到了第三r,容炀没出来,山道上却传来了异样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