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因事涉国舅,朱厚炜叫了朔望big朝,命所有在京皇亲勋贵入朝,此外,还有内阁六部、big理寺、督察院及东厂锦衣卫一同列席。
先前都说近乡q怯,可许是国事为重,如今当真见到崔骥征,除去一瞬间的尴尬,朱厚炜很快便平静了下来。
刚刚又死了个未过门的妻子、深陷克妻传闻中的崔骥征倒是看不出什么异样,依旧与往常那般冷着脸站在队中。
他的脸微微扬起,让朱厚炜一阵恍惚,过去一段时r,每每见到他都垂着头,自己又有多久没敢细细看他一眼了?
就在此时,崔骥征的视线忽然扫了过来,两人目光直直对上,朱厚炜还来不及反应,崔骥征却几乎慌乱地垂下头去。
朱厚炜心中既苦又甜——崔骥征视自己如君如父、如兄如友,可以为自己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可正因为此,他无法回应自己的感q,曾经无话不谈的至jao好友,如今连对视一眼都成了奢望。
抿了抿cun,看着满堂横金拖玉,朱厚炜缓缓开ko,“今r劳烦诸位过来,正是为了几桩big案,驸马都尉崔元、董至等人,分别状告建昌侯张延龄及寿宁侯张鹤龄贪赃枉法、Q占民田、倒卖盐引、b良为cang、戕害人命、纵nu伤人、逾制谋逆等七条big罪。今r相关人等和诸位刑官都在,又有各位皇亲做个见证,咱们就把这事掰扯清楚。若国舅当真有罪,朕绝不会包庇,可若是有人诬陷,朕也决不姑息!”
他看向丘聚,“传董至等上殿。”
天下皆知天子和张氏不对付,前些年还被张氏兄弟构陷过血统不纯,为迎合上意,此番刑部下了不少功夫,自然是人证物证俱全。这张家倒真的是五毒俱全,堂上还有些人当场揭露了刑部不曾掌握的罪行,如张延龄私买没收入官的罪宅,建造园池、奢侈逾制,又对nu婢动用私刑甚至动辄杀害,最离谱的是礼部一郎中控告张延龄因私仇还杀过一个僧侣。一桩桩一件件对下去,哪条都不曾冤枉了他们,只要皇帝心意坚决,这案子都注定要办成铁案了。
当崔元拿着当年太医院的脉案和周遭太学生的证词为崔凤征叫屈后,跋扈惯了的张氏兄弟彻底慌了,罪行最重的张延龄竟然当堂哭天抢地,“陛下,你不能这么对我们,你这是公报私仇!太后娘娘a,快来为我们伸冤a,否则你苦命的弟弟就要被你不孝的儿子害死了a!”
“放肆,岂能当庭咆哮!”杨廷和上前一步,怒斥道,“你们为非作歹,已带累了张氏的声名,难道现在还不思悔改,想扰了太后她老人家的清净,更让她陷入不慈不义的境地吗?”
张延龄仍不依不饶地狡辩,张鹤龄毕竟比他聪明不少,心里知道今r恐怕凶多吉少,冷笑一声道:“你还看不出么,人家要将咱们置于死地,恨不得当庭便活剐了。只是臣斗胆提醒陛下留心,先帝曾留下诏书,后世任一继位者不孝不悌,娘娘均可自行废立。”
朱厚炜缓缓道:“哦?竟有此事?朕倒是头次听闻。”
他往后靠了靠,只觉这龙椅硌得慌,“那不然,谁去太后处请这遗诏?呵,说你阴谋篡逆倒还真不算冤枉你,朕还坐在这呢,就敢妄谈废立,毫无尺寸之功、全靠裙带上位的外戚,竟然也敢类比伊霍,怎么,下一步是要做曹chao么?”
张氏兄弟面s难看,张鹤龄却在旁人注意不到时,偷偷向某个方向递了个眼s,一个小宦官悄无声息地往内宫走,还未踱出殿门,便被把守的厂卫扼住喉咙,拖到一边。
殊不知,此时此刻仁寿宫内的张太后更是绝望——先前孝宗皇帝留给她的遗诏,不知何时已经被掉包成一个罪己诏,而太子又一直安安稳稳地待在戒备森严的Yang心殿后殿,她连一点翻盘护住族人的余力都没有了。
再多的怨愤,最终也只能化作困so一般的哀嚎,“先帝误我!”
与此同时,金銮殿内众人已群qj奋地围Gon了许久,眼看也无其他需弹劾佐证的新案,阁臣们对视一眼,孙清上前一步,“铁证如山,证据确凿,还请三司秉公判理,以正朝纲。”
“等等,”朱厚炜缓缓道,“还有一个苦主,也想状告国舅。”
众人看着他肃然神q,猜测皇帝亲自提起的会是什么惊天big案。
“她是撷芳殿的宫女,名曰晏清,曾被张延龄b、j,后不堪So辱而死。”朱厚炜看着阶下不少人茫然的眼神,冷声道,“诸君可能觉得她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婢女,可要知道,哪怕卑贱如草芥、渺小如尘埃,在这世上总有人会记得她,记得要还她一个公道。”
这时,终于有人想起当年曾有个小皇子,因为婢女和国舅发生龃龉,最终幽闭撷芳殿又早早就藩,再想到当年齐太妃暴毙之事,本来明哲保身的人都再无半点迟疑,一时间朝堂上的声音出奇的一致,排山倒海,“请陛下圣断!”
朱厚炜沉声道:“按big明律例,此獠的量刑不该由朕决断,散朝后,着三司将所有证据验证清楚再定罪。不过,马上都快入冬了,得尽快。”
这是想着秋后问斩,ya根等不到明年了。
刑部尚书当即应承,打算一回去便将所有其他案子都放在一边,熬上几个通宵,务必将这恶贯满盈的国舅明正典刑,选个最为酷烈的死法,力争让天子满意。
移除心中一块big石,朱厚炜微微松了一ko气,刚准备叫散朝,就听一人高声道:“陛下,张氏兄弟所犯big罪,与正言竑议对得严丝合缝,那么书中其余事体,兴许亦有出处,不可不查a!”
朱厚炜定睛一看,发觉是个颇为陌生的中年人,迟疑道:“卿是?”
“兵科给事中夏言。”
又是一个历史名人,若不是场合不对,朱厚炜真想说一句仰慕已久、如雷贯耳,但碍于身份,也只能微微颔首,“甚是,不过此事涉及宫闱,不如就jao给锦衣卫。崔同知,此事便jao由你处置。”
崔骥征顶着众人的目光默然领命,宠辱不惊地站回队列。
至此众人明白,帽儿胡同一场big火,烧不掉天子的信重与偏爱。
第十一章
张氏兄弟锒铛入狱,听候审判发落。
张太后根本未指望朱厚炜会放过自己,听闻还要追查齐太妃甚至朱厚照暴毙之事,吓得魂不附体,不过一两r的功夫,便病得下不得cuang了。
拨乱反正固然重要,但对朱厚炜来说,这些曾让他不得安枕的阴影已成过去,还有无限广阔的未来等他开拓。
“杨、费二位阁老到了。”丘聚低声通报,将朱厚炜用过的空碗收走,又迟疑道,“陛下今儿个一整r都埋首案牍,八段锦都未打,议事之后,好歹松快松快。”
朱厚炜抬眼,笑了笑,“所言极是,待送走二位阁老,再提醒我一遍。”
杨廷和、费宏行礼后,便各自落座。
朱厚炜缓缓道:“这有份奏疏,请两位看看。”
二人传阅毕,并不意外地发觉这奏疏来自于今rbig出风头的兵部给事中夏言,说的是勋贵皇亲Q占民田者多矣,不独张氏兄弟,必须对皇庄等加以清查,并将民田还归百姓。
费宏缓缓道:“本以为只是个刚直不阿的谏官,如今看来在政事上也颇有见地,不仅点出了顽疾所在,还提出限制皇庄扩张的措施,这个夏言倒是个人才。”
杨廷和亦道:“这两r陛下方在朝堂上立威,如果趁re打铁加以清查,那些Q占民田者或多或少应会有所收敛。”
“至于这人选,”朱厚炜沉ying道,“夏言是定然要去的,其余人等,阁老们可有考虑?”
杨廷和依旧客气道:“请陛下乾纲独断。”
朱厚炜一听此言,蹙眉沉默片刻,才缓缓道:“二位阁老以为论文韬武略,朕比汉武帝何如?”
若是先帝问这个问题,众人定然溜须拍马一番,宾主尽欢,可眼前的天子从来内敛谦逊,这么问定有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