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许收回目光,望向桌上放在玻璃罩里的珐琅座钟,时间正指向了八点十分,这应该就是段云瑞习惯的离开时间。
现在的他还无法利落地行走,能做到的就只有这些,也只能是这些。
毕竟就连他,也不知父亲让自己接近段云瑞的真正目的。
父亲只是告诉他,到段云瑞的身边去,成为他的人。
他当时没有将自己的诧异显露,但即使是去完成任务,他也从未长时间的离开过桐城,离远这座这间四面高墙的宅院。
但他却听过段云瑞的big名,知道他如何叱咤风云,成为了整个东南府不容小觑的任务,这样一个人接近他,成为他的身边人,难于登天。
“所以你这次要扮成个傻子。”父亲目露慈爱地me了me他的头顶,“只有傻子能让他放下戒心,你是我最好的儿子,这对你来说不在话下。”
鲜少的夸赞犹如施舍,让林知许心头一暖,抬起头时已笑得乖巧,眼中波光闪动,
“那我接近他要做什么呢?”
“成功了,自然会有人告诉你。”
这就是父亲,什么话都不会一次说完。
这样若不成功,就算是被拆筋卸骨,他也透露不出半分真相。
父亲谨慎至极,惯以如此。
“段云瑞,或者说他段家,可有趣得很。”父亲轻轻拍了拍他的脸,“所以你可别辜负了父亲的期望才是。”
林知许趴在窗沿上,几不可闻地轻叹了一ko气,将头埋进了臂Wan之中。
呵,父亲说得没错,这个段云瑞戒心果真不是一般的重,自己几乎没了命才得以进入棠园。
但这进了,却又好像没进。
毕竟在这十几r内,就只有作为医生的肖望笙来过,而段云瑞就好像忘记了他一般,一面都未见,这让林知许有些许心悸,更看不透他心中到底作何想。
但细细想来,转折似乎是在被当做礼物送来那r,自己开始明明无论如何求他都无法使其留下,但他在自己拉下他时,他却留下了。
可究竟是什么会让段云瑞忽然改了主意,又为什么会救下他,对于那个混乱不堪的夜晚,即使他比常人能多三分清醒,却仍无法分辨缘由。
现在的体力并不能支撑他思考太久,但无妨,他暂且还有时间,至少他已经很久没有这般松弛地休息过。
林知许敛下了若有所思的神s,将身体全然放松,再次陷入了沉睡。
此时的确尚早,可早有一人已等在了荣胜百货的办公室外,沉稳的脚步声让一直守在走廊中的孟冬j神一振,立刻浮起了惯有的笑容,
“二爷早。”
“孟老板一早亲临,有什么事就请直说。”
“那傻子能得二爷怜爱才能捡条命回来,这是他的福报,也是在下的造化。”孟冬随段云瑞身后进了房间,自怀中取出一个信封,双手微抬,“这是林知许的卖身契,孟冬奉给二爷。”
房间忽地静了下来,但随后手上的信封被拿起。
这短短一瞬就好似空气凝结又散开,孟冬心猛跳一下又放下,微微松了一ko气。
段云瑞cou出一看,里头叠得整整齐齐的,果真是张卖契,
“呵,都是生意人,我又怎能让孟老板吃亏。”段云瑞眉峰微扬,将卖契平铺在桌上,以指节轻敲了下桌面,“你说个价钱。”
“一开始是相中他皮相好,虽痴傻却乖顺听话,更重要的是有一身的好功夫。”孟冬笑得恭敬,“后面的事二爷也知道,能得您照拂收留就已是三生有幸,又岂敢要银钱。”
“既如此,我也不会让孟老板吃亏。”段云瑞将卖契放下,身体向前微探了些许,略显低沉的嗓音,带着蛊惑之意,“我知道孟老板早就对孝文路东ko的那栋楼有兴趣了吧。”
这话音一落,孟冬镜片后的眼眸蓦然一亮,也不j向前了半步,屏息以待。
丽都夜夜爆满,以现下的生意,孟冬早有再开设一家歌舞厅的打算,然而左看右看,就段家的那栋楼最为合适。
但既然是个绝佳的位置,看上的人肯定也不止孟冬一个,据他暗中打听,现下租金已被人抬上了三成,但段云瑞仍未表态。
毕竟他不缺钱,不过就是要找一门顺眼的生意罢了。
“那栋楼孟老板若喜欢,我可以低于市场三成的价格租给你。”段云瑞看着孟冬眼中瞬间迸发的惊喜,接着道,
“但让出来的这三成,我要入股。”
喜意还未褪去,孟冬怔了下,待消化了这句话后,脸s微变。
不愧短短几年就能扭转乾坤,坐拥下巨big财富的人,三成的房租才有多少钱,岂能与三成的利润相提并论。
但孟冬也清楚,目光需放长远,这栋楼同样也能为他,为武爷带来巨big的财富。
只是一时间孟冬竟说不清到底是谁给谁下了T。
“若不答应,便是我孟冬不识抬举了。”孟冬轻咳,用微笑将方才僵硬的神s揉开,躬身抱拳,“能得二爷垂青,是在下的荣幸,孟冬必不负二爷所托。”
合作,或者说是蓄意的试探。
在这一场看似由林知许而起的密网之下,段云瑞想知道孟冬又扮演了什么角s。
既然没人会主动展露自己的目的,那么就主动将这道密不透风的墙上凿出一条缝来,更何况这还是一笔一本万利的买卖,何乐而不为。
躺在桌上的卖身契被手指捏起,嚓的一声,火机上不断跳跃的火光映在双眸之上,却未能穿透眼底的那片漆黑。
只要再稍微靠近些,这张单薄的纸便会付诸一炬,他或许就算是应了十年前那个承诺,救了他。
火苗依旧摇摆着,直到拇指轻抬,火在这一瞬间熄灭,火机有些烫手,但这张卖身契仍是完完整整的,未伤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