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陛下!”
战马穿越雨幕而来,在他不远处勒停。穆秉恪怔住,将手里的剑倒转方向,眼望着来人惊呼:“聂琢?你怎么在这!”
聂琢乃聂氏Yang子,同聂峥最亲。而聂峥此人却跟他长兄big为不同,从小便进宫伴读,和穆秉恪最为相熟,是他为数不多的玩伴。
穆秉恪虽不喜聂氏,但待聂峥毫无芥蒂,三人堪称友爱。可此时q状危急,他少不得多心,以为聂琢是取他xin命来的。
聂琢慌忙下马,对着他跪下:“来不及了,主子,小聂将军命我来帮你!后头的追兵马上就到,他们还派了天狼营的杀手,请陛下速速同卑职换了衣裳,骑着马离去吧!”
他ko中的小聂将军便是聂峥。穆秉恪逃出宫时,身上只穿了件赭黄的袭衣,在夜里煞是显眼。他当即跟聂琢换了衣裳,勉力撑着骑上马,从高处注视着聂琢。
聂琢站在雨里,骤然狼狈了许多。他把马鞭递给皇帝,仰首催促道:“陛下,速速离开吧!”
天狼营原是苍麟军中专司刺探军q的斥候营,后来变成了聂氏的私军,由他们擢选出军中j锐,训练成令人闻风丧胆的杀人利QI,人称“千里追命,一击必杀”。
穆秉恪看向聂琢:“你今r相助,朕不会忘记。”
话音一落,他便觉得身后的火光更亮了许多。追兵越发近了,耽误不得,穆秉恪勒紧缰绳,挥鞭而去。被他甩在后头聂琢躬身俯首,朝他离去的方向长跪不起。
骏马奋起四蹄,冲开倾盆暴雨。穆秉恪沿着山道马不停蹄地逃,不知要去往何处,也不知还要奔袭多久。
电光不时闪动,霹雳一个接一个从天顶砸下来,鞭子似的cou着他的心。
道旁都是参天的古树,枝叶繁茂,在风雨里发了疯般摇晃。一道黑影幽魅似的落在树梢,足底踏过几处湿淋的叶片,轻盈地踩在枝条上,仿佛迅疾的飞鸟。
一只鹰隼在夜空中盘旋几圈,轻飘飘地落到黑衣人的手臂上。他抬起指头,漫不经心地抚过鸟儿头顶,注视着皇帝离去的方向。
这是个年轻的杀手,上半张脸覆着古银的面具,冷雨顺着假面淌落,水痕漫至白皙如璧的下巴。
他的下半张脸轮廓柔和,嘴cun红润,仅看这戴了面具的半张脸,亦可窥知其动人的风华。
卫戈并未着急动手,命令方传到天狼营,他便追踪到了皇帝的去向。如今,皇帝已经被他视作势在必得的猎物,他全然凭着自己的心意决定他的生死。
刺杀不光是任务,他通常选择在目标以为自己逃过一劫时出手。这时候的他们最松懈,刺杀成功的几率越big。而那些人临死时才会知道,原来的侥幸只是无用的幻觉,他们从未逃出杀手的掌控。
直到天际微明,瓢泼big雨终于收敛了些,追兵的火光也看不见了。
望帝宫建在颐山山麓,穆秉恪此时回头,已然瞧不到宫殿的影子。蜿蜒的山道盘旋而下,一侧紧邻丛林,另一侧便是绝壁。
电光石火一刻,他敏锐地捕捉到一声清脆的刀ying。刀刃的反光好似野so的眼睛,刹那融进黑暗,不见踪迹。
瞬息,黑影从上空袭掠而下,穆秉恪q急下拔出佩剑抵挡,一阵金石j鸣,剑刃同两把柳叶刀紧紧相格。
一切发生得太快,他只瞥见那人一截白皙的下巴,紧接着,刺客再度隐匿进黑暗里,不知去向。
方才他那一击力道纯厚,双刃齐下,不似常人能及。穆秉恪思及聂琢的话,发了狠地纵马,想将杀手甩在后头。
下一刻,他的马便不知So了什么Q扰,悲鸣一声栽倒在地,连带着他滚落到路边。
穆秉恪打眼一看,战马被截断双足,躺在地上呼哧地喘气。他没来得及起身,凭着本能挥剑自护,再度抵挡住挥下的柳叶刀。
而后,他的剑上力道一轻,黑衣刺客终于现身,两手利索地收回长刀。刀锋划破雨幕,雨水顺着收刀的动作拉开一道晶莹的弧线。
“有两下子。”刺客饶有兴致地开ko,轻快地吹了个ko哨。他看人的眼神不像是在看人,而似盯着能够随手摆弄的物件,“可惜,你的命归我了,你就要死了。”
穆秉恪一身重伤,拼力起身,持剑护在跟前,皱眉盯着那杀手。
“你主人见了我尚要行跪拜之礼,”皇帝嗤笑一声,往后踉跄半步,身躯依旧挺得笔直,“就凭你?”
“如此不识时务,能有今r之祸,q有可原。”卫戈将长刀归入腰间的刀鞘,自袖中拔出两把半臂长的匕首。
银匕首在他手上转了两圈,利落稳当地钻进掌心,刀尖朝向雨气氤氲的暗夜。
“也罢,陪你玩玩。就让我见识一下,当朝皇帝究竟有几斤几两。”
他的速度极快,须臾间刀锋便b到了穆秉恪面前。那瞬寒光照着皇帝袭来,锐利的刀光似是能灼伤眼目,令他不由得眯起了眼。
雨丝被刀剑斩落,顺着凛冽的锋芒洒落在地。穆秉恪拼死而战,几回jao手,竟然未能被杀手抓住破绽。只是他重伤在身,疲累jao加,纵使意志再坚韧,终是落于下风。
刀锋和剑刃来来回回地jao击,他被匕首间的力道击退,连连后退几步,连护身剑也掉落在地。他垂下头,看见虎ko处被震出血痕,身子一动不动,缓缓抬头,凝望着茫茫无言的苍天。
难道今r真是他的死期吗?
卫戈收起匕首,朝他前进两步,语气中居然带了些恭顺:“陛下,束手就擒吧。”
穆秉恪双目通红,紧盯着眼前的刺客,露出一个复杂至极的神q。
愠怒,不甘,悲愤,讽刺,在他心间jao织杂糅,他胸中悒郁,癫狂地big笑出声。转瞬之间,似乎又释然了,再往身后退了两步。
紧挨着颐山绝壁。
卫戈忽然被眼前的皇帝震慑住了。那人像牢笼中的困so,仰天big笑,发出濒死的悲鸣。本是笑着,却犹如泣血一般。
“朕是big梁的天子,上承苍天下启万民,何来对尔等乱臣贼子就擒的道理。”
他微微扬起下巴,年轻俊秀的面容上浮现出个倨傲从容的淡笑,矜贵至极,悲凉至极。
“今r我虽走到绝路,但依旧是皇帝,只要我还剩一ko气,你们就休想——”
尽管满身伤痕,狼狈不堪,他仍旧怀着睥睨一切的气度,像是在蔑视眼前的刺客,又像是蔑视着他身后的长天big夜。
“……休想杀我。”
第2章 炙手可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