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心狠手辣
清都观是皇家出钱供奉的庙宇,修建得浩丽宏big,无数殿堂楼阁占据了整个郁山北麓。因要接应先帝灵柩,清都观内外把守森严,各处都布防着披头坚执锐的j卫军。
此时月明星稀,鸦声凄切,尊客下榻的厢房内还燃着灯,白r里那个骄矜的燕云将官在长廊下候了许久,终于整顿好心神,步履款款地朝丞相所在的香堂里去。
屋子里点了一盏灯,正对门的位置开着一扇轩窗。这里装饰简朴得过了头,除了供桌香台,只剩一竹cuang,一草席,一桌案,实在清苦。
桌案上放着一尊错金铜博山炉,炉子里正袅袅地燃着水沉香。沉香旁边摆放着一张旧雕弓,其上镶嵌的宝石美玉在灯下散发出莹润的光辉。
裴信除去礼服官帽,披了件月白鹤氅,以白玉簪束发。窗外月s照进室内,轻飘飘地落到他身上,这副模样不像个只手遮天的权臣,倒似雅歌儒服的文士。
他正拿着笔伏案写字,抬头看清来人,视线又回到纸上。裴纯行做人跋扈,可是怕极了这个big权在握的族亲叔父,自进门来便战兢惶恐,一时间竟忘了要禀报的话。
他的目光落到书案上,看不清丞相在写什么,像是抄经,又像是写信。待到镇定了些,裴纯行谨慎谦恭地行了个礼,垂着脑袋道:“叔父安好。”
裴信目光不动,一心写他的字,轻声道:“让你做的事怎么样了。”
闻言,裴纯行松了ko气,抬起头露出微笑,“已经办好了,特来呈上名单请叔父过目。”
他捧着一本巴掌big的名册,朝前恭敬地走了两步。裴信搁下笔,取过他手里的名册,展开细细地浏览过一遍。那书册薄,每一页上罗列着几个名字,有些名字下头被人拿笔做了记号,裴信看完后便将它合上,点头道:“辛苦了。”
裴纯行得了这一句夸奖,顿时喜形于s,便有意在叔父跟前表现,“这些人平r里不思家国社稷,一昧挑事Gon讦,以为凭着一张嘴就能青史留名,把朝堂弄得乌烟瘴气,实在是国蠹家贼,可恶至极。”
裴信微微一笑,瞧不出喜怒,“来盛京这么些时r,倒也不是没长进。起码ko齿伶俐了些,媲美这上边的御史们了。”
他朝裴信jao掌一礼,道:“叔父,御史可恶,您为江山chao劳,他们却不识好歹上奏本参您。您不计前嫌,让他们为先皇伴驾,全了这帮人渴慕的忠孝美名,实在是太仁慈了。这上头有个叫王经的,侄儿听说他就是个疯子,骂起您来比谁都过份,侄儿实在不平,为何这回要放过他?”
“堵死言官的嘴,能堵住天下人的嘴么。”裴信放下名册,拢袖蘸饱笔墨,继续写他的字,“先帝在时极其爱护这些士人,上面好几个名字我瞧着都眼熟。往年他跟我提过多次要开科取士的事,可惜最后都闹得不欢而散。他如今走了,有这帮忠心耿耿的清流相随,想必是高兴的。”
裴纯行一怔,随即不屑道:“开科取士?先皇帝也太可笑了,岂是什么人都能登堂入室的。”
这句话不知何处惹恼了裴信,他倏然停下动作,冷冰冰地盯着跟前的年轻人,直叫裴纯行惊骇得变了脸s。
“我把你从燕都调来,不是听你在我跟前嚼舌的。”裴信再度放下笔,将桌案上的纸折了两折,放在一旁,“有这个闲暇功夫,不如将兵书多看几遍。你要是有聂家那兄弟两个一半的能耐,也不至于在燕云赋闲多年入不得京。”
他惊得冷汗涔涔,连忙道:“叔父,侄儿知错!”
裴信厌烦地摆了摆手,“倒不必如此,我知道你是无心。白天做得不错,这名册你拿回去,照品阶抚we他们家人。他们好歹为朝廷倾尽一生,只是运气不好,送灵途中遇上了乱党起事,才在乱军中丢了xin命。”
裴纯行心领神会,取走那名册,“侄儿必定不负叔父所望。”
他匆匆退下,身影很快融入夜s消失不见。卫戈隐藏在屋外窗后,听完两人一番话,正yucou身而去,忽听一声弦响,回身便见暗夜中羽箭袭来,箭头闪着锋利的寒光。
他堪堪躲开,羽箭s落在地,上头粘着一封书信。卫戈循着暗箭来处望去,燃灯的室内已经空无一人,他忽地冒出个念头,掌心me上腰间的刀柄。那人必定还没有远走,如果他在这里杀掉他……
然而来不及了,他只犹豫了一瞬,四面突然亮起几路火光,铁甲沉重的响动在暗夜里格外清晰。卫戈放开刀柄,拾起地上那支羽箭,紧接着足下轻点,宛如飞鸟般轻盈跃起,踏至房檐上,很快消失无踪。
几路甲胄举着火把,匆忙在房外聚首。这些人身穿玄s袍,衣上织绣着潜鳞戢羽暗纹,身佩雁翎刀与兰字令,正是兰庭卫。
会合的兰庭卫分列两旁,从中走出个白皙削瘦的清丽女子,朝夜s中跪拜请罪,“主公,姜拂无用,来晚一步!”
裴信自黑暗里缓缓步出,并未怪罪,“找到han宁了?”
姜拂答道:“人在郁山中。主公,要不要追上那刺客?”
“不必了,你们追不上他的。”裴信摩挲着手里的弓,“此人实力不可小觑,初时我竟没发现他。”
姜拂垂下头,“主公料事如神。”
他环视众人一圈,道:“让你们找个人,这么久了,竟还没成事。”
她有些为难地回应道:“郁山险要,且范围广阔,搜寻起来并非易事。”
四下刮起一阵狂风,吹得众人衣袍摇曳。他垂眸han笑望着她,“郁山广阔,你们没有本事搜山,就不会学周公瑾凭风借力,早早替我分忧?”
姜拂似有所悟,迟疑道:“主公的意思是……属下明白了,三r内必将人寻回来。”
林晗靠着石壁休憩片刻,越发觉得伤重体虚,眼前重影飘忽。卫戈率先回来,他听见脚步响,猛然睁开沉重的眼皮,虚弱地笑了笑:“打探得如何?”
卫戈神q凝重地半跪在他跟前,“我错过了机会,应该杀了他的。”
林晗摇头道:“往后莫再想着杀他,倒不是放过他,只是那人狡诈j猾,我怕他给你下T子钻。我可不能没有你。”
小刺客静静地望着他许久,从怀中取出那封书信,“他给你写了封信,要不要看?”
林晗不假思索,“烧了。”
卫戈正要把信扔进火里,却又听林晗道:“我箭伤发作,没j力看,你读给我听吧。”
他只好把信攥进手里拆开,借着火焰瞧见一行遒劲的小字,迟疑地看向林晗,“是两句诗。”
“什么诗?”
“茕茕白兔,东走西顾。”卫戈皱起眉头,观望着林晗的神q,“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林晗嗤笑道:“早知道就该烧了。”
第10章 百密一疏
“那就烧了。”卫戈将那信纸揉进掌心,似是觉得不够,又折起来撕掉,丢进火堆里,“眼不见心不烦。”
坠火的纸屑好似飞蛾,刹那便化成灰烬。林晗闭着眼睛,额角不停滚落汗珠,忍着ton呻ying两声。卫戈替他查看了箭伤,皱眉道:“这q况不妙,得快点找到医生。”
他用剩下的伤y再为他处理过一次。完事过后,林晗浑身发着抖,缓慢地拉起衣裳,ko中念道:“若璞去了很久,是不是遇上了事,怎么还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