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庭院深处传来一阵低沉的乐音,他侧耳谛听,辨出是有人在鼓瑟。
相传古瑟五十弦,黄帝曾令素女鼓瑟,因其调太过哀婉悲绝,哀不自j,便令人将弦一分为二,自此后世的瑟都是二十五弦。
庭中曲调初时哀抑,而后越来越凄愤,好似易水悲歌,凄绝慷慨。他为琴声所动,自腰间cou出白玉萧,即兴与那瑟曲相和,不出一会儿,竟见方才那提着灯笼的院仆回来了,ko中惊奇唤道:“竟真是檀王?”
穆思玄放下萧,“我听见有人弹瑟,q不自j,便和着调子吹奏一曲。可是打扰到了?”
“檀王说哪的话。主人说吹箫的是您,问您怎么还没走,要请您去书斋避避雨呢。”
穆思玄喜形于s,“方才弹瑟的是裴师兄?”
“哪会是丞相。big姑娘这几r在府上,两人不知因何闹了脾气,正不ton快呢。檀王随nu婢过书斋去,丞相抱病,才喝完y,恐要等一会,您多担待。”
裴信的书斋设在兰庭后,前头是厅堂,后头便是书房,中间有道镂壁隔断,整个室内一年四季兰香馥郁。
穆思玄没心思落座,视线细细扫过书房的陈设,忽地被一副挂画吸引住目光,便走近了去看。画上描绘着一个俊俏轻灵的少年,身着薜荔衣,腰系芰荷裳,正在一株云霞般的碧桃花下摆弄乐QI。
重瓣桃花开得艳烈,映得画中人的容颜也似桃花芙蓉一般。画上题着一行小字:阆峰绮阁几千丈,瑶水西流十二城。曾见周灵王太子,碧桃花下自吹笙。
他仔细打量着画中人的面容,竟觉得与自己有几分相像,一时间心中怦然,震惊地垂下头去。缓缓抬头再看,却又觉察出几分不像,那人的眉眼比起他稚neng得多,亦比他活泼得多。穆思玄心生疑窦,正要凑得近些,却听见有人进来,回身一望,便见一袭乌衣的裴信。
“裴师兄安好。今r特意来探望,听闻师兄有恙,不知好些了么。”
裴信的脸上染着病s,显得苍白。穆思玄嗅到一股清苦的y香,见他朝着那画淡然望去,继而看向自己,眼神好似一面镜子,将他整个人照了个通透。
裴信道:“坐。”
不等穆思玄动作,他自己倒先走到书案后头正襟危坐,不带感q地端详着他。穆思玄迟疑一瞬,在他对面落座,柔声关切道:“师兄有什么烦心事?”
裴信微微一笑。他不笑的时候比笑的好,笑起来总像覆了一层霜,平白令人生出寒意。
“近来清闲,哪会烦心。多亏生了一场病,已经多年未曾如此闲适过。读诗作画,实在惬意。”
穆思玄的目光朝那画偏过去,低声笑道:“原来那是师兄作的画。”
裴信却似不曾听见,淡淡道:“如今我抱病在身,朝中有惠王监国,有事该去找他,檀王到我这来有何贵Gan。”
他的笑容凝在脸上,眼中流露出些许凄然,惶恐道:“没有别的事就不能来见你?”
裴信不说话。穆思玄自嘲道:“难道师兄以为,我来看你就是有别的心思?”
“旁人的心思我无从知晓。”
“师兄还真是个冷q冷xin的人。”穆思玄敏锐地捕捉到他的冷淡,咬了咬嘴cun,“我能有什么心思,难不成是皇位?”
裴信皱了皱眉头,顿时起身,就要走人。穆思玄胆战心惊地跟上,像要哭出来,唤道:“是我失言!丞相莫要生气,以后再也不会了。”
“不要再谈以后。”裴信停下脚步,转身看他,“你知我起初为何避而不见?”
穆思玄嘴cun颤抖,眼角已然泛着水光:“为何?”
“你我无话可谈,着实乏味,不如不见。”裴信温柔地看向他,“檀王,不管有什么心思,从今往后都断了念想吧。站在庭中太久身子So不住,若无人心疼,至少该自己心疼。”
穆思玄心中难过,却拦不住他,眼睁睁见他离去。好不容易得来的会面,还不到一刻钟便到头了。如若无话可说,又为何要见他一面,留给他一丝奢望,再毫无感q地斩断?
他望向那幅画,心思百转,顿时犹如冷水浇头,几乎要站不住。
裴信把他当成了谁?
跋涉许久,林晗一行人终于抵达了繁华的宛康城。之前在马上遥望城池,他便暗叹宛康城修建得极好,好似铜墙铁壁。
进城后的第一件事,他在官署里找了纸笔,绕着城墙各处走动,将所见的城楼,雉堞,马面,瓮城一一描画在纸上,还在旁侧耐心做了批注。
聂峥办完事,便骑着马出来找他,远远瞅见夕阳余晖下,林晗蹲在城墙边gogo画画。他牵着马走到他旁边,伸长了脖子往纸上一瞧,拍手叹道:“妙a!”
林晗睨他一眼,赞许道:“算你有点眼s。”
聂峥望着纸上细致的图画啧啧称奇:“你怎么画工也这么好?”
林晗眼中的赞赏消失无迹,叹息一声,“就只看到画。学学人家怎么建的城,这样的城池才能金瓯永固,你那座破城,一阵风来便吹倒了。”
聂峥恍然big悟,点点头,往行人熙攘的街道上望了一圈,低声催促道:“画完了没,还要多久,咱们玩去。”
“不去。”林晗一ko回绝,将笔杆衔在cun间,把手里的纸页抖了抖,嘴里的话语han糊不清,“正事不Gan,哪有心思。”
“达戎人还没来,凉帅也没到,咱们在这有的是时间呆着。”聂峥笑呵呵地拉他袖子,悄声道,“我听说这里有一家百花馆,客人随意cou花签,cou到什么签子便能一睹花仙真容,是不是跟在盛京一样?”
要换了往r,林晗必会被他说得心动,忍不住前去一探。如今他却心如止水,兴致缺缺,拿笔头在他额上敲了一下,“你收敛点,当心有人告你的状,没事找事做什么。”
聂峥盯了他半晌,却是会错了意,看着林晗的眼神颇有些刮目相看的意味。
“卫戈又不在这。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咱们偷偷去,绝对不告诉他。”
林晗一惊,人还没到百花馆,莫名心虚起来,手里的笔差点掉在地上,“这跟卫戈有什么关系。”
第21章 我要打十个
聂峥笑道:“你方才不是暗示我不要告状?放心,我嘴紧得很,决计不会透露半个字。没想到a没想到,你对他还挺上心的。”
林晗被他拽着胳膊往那灯火煌煌的温柔窟去,还未靠近,风便把丝弦笑语送到耳畔,涓流似的往脑中灌。
宛康地处边塞,旖旎乡与别处big不相同,少有缠绵q调,多了些豪迈之风。百花馆共有二层,馆内燃着众多花枝般的巨灯,每个足有一人高。每座灯台燃灯十五,烧着昂贵的蜜蜡,厅堂楼栏灯火璀璨,煊若白昼。
灯光照彻屋宇,四面垂悬的异国织锦流光溢彩,宛若金辉银线,堪比r月灼目。丝弦婉转,胡姬起舞,众人高歌笑谈,行止放浪不羁,到处充斥着盈盈笑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