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重殷被眼睑遮住big半的瞳仁以及眼里不明显的血丝,无奈叹息一声:“我是让你看这个吗?”
“那我也确实不困,睡了三天,我j神着呢。”重殷梗着脖子反驳。
叶沉戈懒得再与他分说,直接伸手覆在他眼上,掌心温暖Gan燥,带着他身上独有的沉香气息,舒服得重殷差点缴械投降,跌入梦乡。
但好在他意志坚定,觉得自己还能再造作一番,刚想抬手薅开yo惑牢笼,就听叶沉戈轻声道:
“睡吧,又不是没有明天。”
嗓音低低沉沉,带些蛊惑,又坚定似许诺。
重殷身体微僵,忽然就忘了挣扎,眼睛被遮挡,他仍固执地扭头去“看”叶沉戈,沉默良久才说:
“好。”
掌心传来被睫羽扫过后微痒的触感,叶沉戈见重殷扭头,以为他至少会问些什么,但他只说,好。
闭目片刻后,困意铺天盖地袭来,眼上轻柔温暖的触感却一直都在,半梦半醒间,重殷迷迷糊糊,一遍一遍冲他确认:
“我还有很多很多明天,对吧?”
叶沉戈心头一滞,过往种种皆在眼前闪过,他不愿再回忆,只专注盯着眼前人,伸手触碰他指尖,每被问一遍都不厌其烦地保证:
“对a,你的以后还很长很长,谁要是敢夺走你的明天,我就去和谁拼命。”
cuang上的人呼吸匀称,睡颜恬静,也不知没有没听到他说的话。
重殷又梦到了自己小时候。
十二三岁的小重殷坐在扶桑树下,任凭殷红落花簌簌撒下,落在他发梢,肩头,直至埋了他半个身子。
扶桑树是个寂寞久了的老头儿,特别喜欢重殷这样鲜活的少年人,今r他边吃扶桑树的花蜜边听他讲故事,临走前,扶桑树还将自己开得最美的一朵花送给重殷,巴巴望着他道:
“小既悠,明天还会再来吧。”
重殷将花别在衣襟处,语气轻快:“谁知道呢,我从来不想明r,万一今r想了以后明r就死了,那岂不是浪费时间?”
扶桑树觉得这孩子就是找借ko:“你住在昆仑山上,有那位帝君坐镇,谁能让你死。就算真有,不是还有那位吗?”
小重殷轻瞥他一眼:“帝君也救不了我。”
“为何?”老树不敢相信,“这世间还有他对付不了的人?”
小重殷歪着脑袋认真思考片刻,抬头望他时眼眸无Xiee:“自然没有,可他就是救不了我a。”
“那要是明天不死的话,你还来吗?”扶桑树顺着他的话问,心里并未将这当回事。
“谁知道呢。”小重殷负手而立,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老树悚然一惊,见他眼神认真不似作伪,吓得根须乱颤,刚想开ko说这会不会是误会,就见少年眼眸一Wan,双肩一颤一颤,两颗雪白小虎牙若隐若现,一副乐不可支的模样,才惊觉自己被耍了。
“小骗子,连老朽也敢消遣了!”
他气得要用树藤cou小重殷,却被小少年灵活地一一躲过,边跑还边举起襟前扶桑花回头冲他卖乖地扬一扬:
“树爷爷,谢谢你的花,我很喜欢,咱们有缘再见!”
小重殷一路跑a跑,将每天都当成最后一天认认真真地过,竟侥幸活到十七岁。
然后他遇到了一个人,一个,名叫墨尧的少年将军。
重殷喜欢他,因为他是个凡人。
凡人的一生多短a,倥偬几十载,不够修道之人闭关一回,悟道一瞬,万一重殷运气好,说不定还能死在他后面,也省得伤心。
这样的人,和他多配。
重殷绝big多数时候都乐意活得糊涂,因此从来不去细想,自己是因为墨尧是个凡人而喜欢他;还是因为喜欢墨尧,所以宁愿相信他就是个凡人。
反正只是颠倒因果,big差不差。
而后有一天,少年将军兴冲冲地跑来告诉他,因他战功显赫,皇帝赏了他一座洛阳的宅子。等战事结束,big军班师,他们就一起住过去。
“我记得你最爱re闹,洛阳繁华富庶,牡丹更是闻名天下,可谓真正‘花开时节动京城’,你见了也一定会喜欢。反正园子那么big,以后我们也可种上些,看倦了就去云游四海,累了又再回来……”
墨尧满心希望描绘两人的未来,眼里是止不住地憧憬与j动,直到对上重殷越来越茫然的眼神,他声音渐低,最后甚至哽住,再说不下去。
*
“以后?”重殷似乎有些不解墨尧为何忽然会提这个,故而愣了愣神。
待再回神时,却发现少年将军眼中夺目光彩逐渐收敛,再与他目光相接,墨尧却又笑开了,眉眼间都洋溢着浓浓的愉悦,若无其事转移话题,“今r我去练兵时发现一件趣事……”
敏锐如重殷,自然发现了他的不对劲,但一向巧言善辩的他却没多说什么,任由对方拙劣地将话题岔开。
直到墨尧走后,重殷撑着下巴去看他远去的背影。
那是个风景晴好的cunr,窗外芭蕉蜷卷,丁香未绽,风一吹,分花拂叶,那层浮于表面的幸福立马溃不成军,露出花叶掩映之下的疮痍黄沙。
重殷知道,墨尧以为他从未考虑过跟他的以后;
但墨尧不知道,重殷根本没有以后。
“以后……”他喃喃念着这个陌生的词,任由其在ko齿间辗转上百次,向来刀Qiang不入百毒不Q的心竟也产生一丝期许与难过。
“如果你真的只是墨尧,那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