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童养媳呓语泣泪,阿瑶稚言唤夫君
秦庸觉得自己好像得了什么癔症,为了救这么一个小孩儿,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宋府当时的情景也容不得他多想,不说宋老爷那副“你不娶我女儿我就掐死她”的德行,就是秦庸自己也折腾不起。
他不是孤家寡人,还有公务在身,若是传出什么难听的传闻,她娘日后回到宋府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这个哑巴亏只能硬着头皮吃了,人都捞在怀里了,总不能放回去说不救便不救了,那是个人不是小猫小狗。
他深知,若自己放手,这孩子怕不是就没了活路,宋夫人看向宋芝瑶的眼神,比他爹扔他笔墨纸砚的样子还要凶。
秦庸坐在马车中,抱着怀里小小的一团,直想叹气:这么小的一个小孩儿,怎么给名分?而且还是个男孩子,总不能真的收了当童养媳吧?
罢了,等这孩子醒了,让他自己说说打算吧,权当他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和宋家再无瓜葛。
也不知道宋芝瑶现在在做什么梦,小孩儿浑身都在冒冷汗,脸上脖子上都是红疹,手臂上有好几道藤条抽出来的鞭痕,秦庸怕他压到伤口身上痛,只得把他立着抱在怀中。
小孩儿烧得迷迷糊糊得,浑身软的像一团面,根本立不住,两只胳膊软软地挂在秦庸的脸上,头脸都埋在人家的颈窝里。
小孩儿嘴里嘟嘟囔囔,听不清说些什么,边说边哭,抽抽噎噎地好不委屈。
秦庸不会哄孩子,登时一个头两个大,好不容易挨到回了云胥阁,钱多多提前打点侍卫请的郎中立时迎了过来。
秦庸犹豫了一下,本想给小孩儿自己单开一间房,但一来这小东西已经是自己名义上的童养媳了,分房睡似乎不大好,二来夜里也不方便照顾。
毕竟除了自己和影二,其他人也还不知道宋芝瑶是个男孩儿。
钱多多和钱满满要避嫌,没法为他擦洗,只能委屈着自己和他挤一张床了。
最后,宋芝瑶躺在了秦庸的床上,秦庸给这小孩儿当肉垫,觉得自己十几年的圣贤书读进了狗肚子,居然三更半夜地搂着个小男孩儿躺在一张塌上。
郎中把过脉给开了药,内服的,外敷的,还有一些抹宋芝瑶因吃桃肉而红疹的药。
秦庸对宋芝瑶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好几万的做法简直是叹为观止,但回头一想又觉得心酸——才八九岁的小孩儿,担心主母嫉恨不得不装成个小丫头,宁可吃坏肠胃长出一身红疹,也不想被揭穿了男儿身。
他没见过比宋芝瑶惜命的,也没见过比宋芝瑶不怕死的。
郎中离开后,秦庸让钱多多打了盆干净的水后,就遣退了下人,帮宋芝瑶擦净伤口,给伤口上了药后继续当肉垫子。
刚刚钱满满喂宋芝瑶吃了药,怕他嘴里苦睡不好,秦庸在宋芝瑶嘴里放了一颗梅子,怕他睡着胡乱咽下去卡到,又数着时间拿了出来,这会宋芝瑶一身的药味,只有嘴巴里呼出来的气是甜丝丝的。
忙了一天,秦庸也累的很,不多时便睡着了。
睡到半夜,只觉怀中滚烫,秦庸蹙眉睁眼,摸了摸宋芝瑶的额头脸蛋,小孩儿又烧起来了,拧了帕子给他敷着,看见宋芝瑶的嘴巴一动一动地,还哭了起来,不知做了什么梦。
秦庸忍不住靠过去听了听,心思顿时五味杂陈起来。
宋芝瑶在说的是:“娘,你别死。”
不知宋芝瑶几岁没了娘,小小年纪就没了娘该有多难过?
秦庸记得自己小时候,有一次秦夫人病了,躺在床上下不来甚至咳出了血,怕把病气过给自己,让下人拦着任秦庸如何哭也不得相见。
秦庸那时候真怕秦夫人走了,所幸秦夫人惦念儿子,身子一天天好了,宋芝瑶是不是也经历了这些?
可他最后没能留住自己的娘亲,剩下他自己一人孤苦伶仃地在宋府挣扎求生。
郎中提前说过,宋芝瑶身上有外伤,半夜保不齐再烧起来,不用再吃药,多给擦身就好。秦庸想了想终究没有解开他的中衣,只挽了袖子裤腿帮他擦胳膊腿。
小蒜苗睡得极不安稳,一直在说梦话,哭得枕头湿漉漉的,一会说“娘你别死”,一会和宋夫人求饶说“太太别打我,我没偷大姐姐的东西”,折腾了小半宿,这小孩儿才退了烧。
秦庸疲惫地把帕子放进盆里,重新给宋芝瑶上了药,才回到塌上睡觉。
他搂着宋芝瑶,帮他把被角掖好,有些想念秦夫人,白日里冷硬惯了的表情此时也有些微松动,再看看怀里的小孩儿,竟生出些相依为命的滋味来。
小孩儿此时退了烧,估计身子爽利不少,睡得正香,微微蜷着身子,头一个劲儿地往被子里面钻,秦庸怕他闷着,只得拖着他的咯吱窝,不让他把头埋进被子里。
……
宋芝瑶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辰时了,他睁眼便发现这个房间很陌生,身子下面不是草堆,是个实打实的床铺。屋子里弥漫着一股子药味,有自己身上的,还有桌子那边传来的。
秦庸正坐在桌边,手里端着一小碗药,正一口一口地咽着药汤,听见床上传出声音来,喉结动了动,加快速度把手中的药一饮而尽,用帕子压了压嘴角,道:“醒了?梳洗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