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109 故人
不生气，不生气......
楚煜再三告诫自己，没必要因为一句话而大动肝火。
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蓬勃的怒火升腾而起，他冷冷地说了一句：“不买了。”
转头冲阮元嗤笑：“现在满意了吗？”
说完，他也不看阮元的表情，转身就走，且步伐越来越快，很快就把后面的人甩出去一大截。
一群老御医们腿脚不便，伪装的暗卫们被灾民所挡，只有阮元在边角处，犹疑好久，终于追上去：“老爷，老爷——”
他提高音量喊了几句，太长时间没运动，便是跑几步都气喘吁吁。
“哎呦！”阮元急着追人，一时没注意脚下，猝不及防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下意识地闭眼等待疼痛到来，但，他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再睁眼，就是楚煜那张充满不耐烦的面孔。
“怎么，走路都不会了？”又到了毒舌的时候，楚煜冷着眼反问。
“皇......老爷恕罪，是小人说错话了。”阮元敛目，想了想，到底还是道了歉。
楚煜的脸色这才稍有缓解，他把人松开，反口道：“你没说错话，是我疏忽了，能买三五个孩子，总归买不了一城的灾民，不过杯水车薪。”
他就只适合顺毛撸，要是哪里不顺着他，才是真正灾难的开始。
眼看周围打量的视线越来越多，阮元多有不适应，正好后面的暗卫和御医也追上来，一行人恢复了之前的节奏，扫视过沿街灾民，继续往前走。
随着他们走过大街小巷，回程的路则是特意绕开了饿殍遍野的主城接道，专门找那些偏僻的小巷子。
受到之前所见之景的影响，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压抑的气氛蔓延着，又带着不少哀伤。
行至中途，有御医耐不住了，匆匆上前，请求道：“启奏皇上，臣请求沿街设诊，无偿为灾民看病医治。”他们无权置喙能否开仓放粮，只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点什么。
巧的是，楚煜也有此想法：“先回郡守府，待朕想想清楚。”
小小的敲定后，御医们放下一点心，他们正准备继续回去，却听巷子尽头传来异动。
“公子您别跑了，公子您等等——”老妪扯着嗓子喊话。
在这之后，就见一个打扮精致的小公子跑出来，因为他出现的太过仓促，楚煜等人甚至没来得及看清他的样子。
跟在后面的暗卫第一反应就是把楚煜围起来，谁成想，那突然冒出来的小公子，在一个怔愣后，竟是炮弹一般冲向阮元。
“咿呀！”小公子滑跪到阮元脚边，张开双臂，直接抱住了阮元的大腿。
从阮元的角度看去，能看见小公子头上价格不菲的白玉发冠，还有那一身绸缎织就的薄衫，脚下蹬着的靴子，也是牛皮做表。
不管怎么看，这都是个富人家的小公子，还是受灾地的富家公子。
可就是这个浑身贵气的小公子，此时死死抱紧阮元的大腿，就是不肯松手。
跟在他后面的仆从匆忙赶来，却是根本不敢强行把人拉开，只能无措地搓着手，连声说：“得罪得罪......”
小公子低着头，看不清面容，但并不妨碍阮元看见滴落在地上的水痕，还有随着对方晃动，甩到他衣角上口水银线。
有那么一瞬间，阮元是想把人推开的。
他甚至都忘了去想，如何一个衣着整齐的公子，能当众做出这样有辱斯文的举动。
直到那后面一脸尴尬的妇人说：“请贵人海涵，我家公子神志不清，得罪贵人......我们这就让公子离开，求贵人海涵。”
神志不清啊......
阮元了然，他眼前闪过一抹晦暗，不知想到些什么，忽而望向楚煜。
“怎么了？”楚煜心头一跳。
“没什么，就是想到——”他脸上扬起一抹笑容，不带讽意，也没有阴阳怪气，反而多了一股超脱世外的悠然，“看着这位小公子，总觉着，大概这就是我以后的样子吧。”
一直被楚煜捆在身边，捆来捆去，说不准哪天受不了了，被逼疯了事。
神智清明时，总少不了困于世俗，但要是痴傻了呢？
再也不用跟皇上纠缠不清，只需要在自己的世界里，懵懵懂懂，从此超然。
“你什么意思。”楚煜稍一转弯就明白了阮元在说什么，才好了不久的脸色又沉下去。
“元元，你是什么意思？”他重复道。
阮元摇头，不肯多说，只是道了一声：“奴才又说错话了。”
但两人都知道，他刚才的话，不管对错，总归是发自内心的。
尚不等楚煜追究，一直扒着阮元的小公子又动作了起来，他扭了扭身子，用脑袋往阮元小腿上撞了两下，声音里带了一点委屈。
“主人不见了，找不见主人了......”
“找公公，找公公......公公送宝贝去找主人，宝贝不听话，主人会生气的......”
小公子说话的声音很轻，要不是阮元离他近，都不准能听见。
他一直细细打量着对方的容颜，眼熟极了，知道是故人，可那个名字死活想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