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奈良亦步亦趋地跟在卓锦后面，一直走到房间门口才侧身超前半步率先刷开房门，然后弯腰低头站在门边等着卓锦进去。
多少年没有过这待遇，从前都是他给旁人跑前跑后的开门、端茶倒水的。奈良这样对他，他还挺不习惯，迈腿进去的时候，险些走成个同手同脚的傻子。
奈良眼神只落在卓锦腰间往下，自然没有发现卓锦的不自然，不过即便他发现了，已经被封建礼教荼毒了好几百年的人也不敢当面笑出来。
关了房门，卓锦还没转过身来，就听见扑通一声，不用回头也知道，肯定是奈良跪在了地上。
他独自在雪山里等了卓锦上百年，卓锦觉得就这份情，自己给他磕十个八个都不嫌多，不料却被他占了先机。于是卓锦也转过身来端端正正地冲着奈良跪下了，两个人隔着五六米地距离，互相参拜···
这是虞绍清不在，他要是在，看着这俩人下一步就要送入洞房的架势估计又要闹半天不止。
奈良的话已经说得很利索，只是偶尔还会蹦出些“之乎者也”的古语。他见卓锦竟然冲着他也跪下了，紧往前爬了几步，急道：“殿下使不得，奴何德何能，使不得···”
“奈良，你别急，先听我说。”卓锦站起身，捎带着把奈良也从地上拉起来。“你我二人自幼相识，从前大环境就是那样，那时我为主你为奴。这都多少年过去了，咱们也早就不是主仆的身份了。”
奈良其实比卓锦矮不了多少，只是他习惯性的在卓锦面前含胸低头，总显得瑟缩。卓锦便拍了拍他后背，“挺起胸膛来，以后咱们不是主仆，是兄弟。”
也不知道是不习惯和卓锦相处模式的突然改变，奈良愣了愣，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说道：“不，殿下永远是殿下。”
卓锦也知道他这观念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改变的，并不逼他，只能说不让他再称呼自己为殿下。他做皇子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后来属于他的王朝覆灭了，奈良也一直没有改口。
奈良原本是他的伴读，是第一个发现他不老不死秘密的人，也是他出于自愿转化的第一个人。其实算起来卓锦觉得还是自己亏欠奈良多一些。
一开始卓锦也是个正常的小孩子，一点一点的长大。长到十三岁上失足落了水，被宫人捞出来已经没了气儿，停尸的时候又自己醒了过来，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为他守灵的奈良。从此以后他的身体开始改变，变得渴血、畏光。
是奈良努力帮他遮掩着这些当时在他看来是怪癖的行为，可那时他俩年岁都不大，纸终究包不住火。他被视为异类、皇族的污点和不祥之物。再过了几年，等他长到25岁上，外貌开始停止改变，那时的他处境已经非常不好。禁足、试药以及不人道的各种试验。那时没有旁人陪在他身边，只有奈良偶尔偷偷来看看他。
而原本出身良好，甚至有可能成为太子伴读，日后出将入相的奈良，也因为他的关系，而成为弃子被人百般刁难。后来奈良偷偷来找他时被卫兵发现，皇帝赐了鸩酒，险些死在他面前时，他才转化了他。
再后来，因为可以将常人转化为不死不灭的血族战士，卓锦一夜之间从破败的神庙被人捧到了天上。原本已经拿定主意要将他活活烧死的父亲，从新拿起了父慈子孝的剧本，无所不用其极地让卓锦为他打造了一直无往不胜的血族队伍···
往事不可追，无端就能将人拉入万劫不复的阿鼻里。眼前的奈良勾起了他最痛苦的那段回忆，幸好卓锦已经习惯了把这些沉重的往事打个包藏起来。旁人看着他也只是愣了个神，只有他自己知道那颗心又在刀山火海里过了一圈。
“奈良，我死以前就让你离开雪山，你怎么没走，这么多年你又是怎么过来的？”
“奴，我，得守着家，等殿下回来，假墓里的机关也要看着。”奈良虽然长得算不上倾国倾城。但眉目俊朗而不妖艳，五官不算精致但却带着男子的英挺气概。和卓锦天生一张笑脸，走到哪都是人群中最显眼的那个不同，若说卓锦是典型的世家潇洒精致小公子长相，奈良就是正儿八经的君子端方。
“我都死了，你还等我做什么，那些机关烂了就烂了，我死透了，那东西留着也没什么用。”要是卓锦这次没有阴差阳错跟着陆钦河进了雪山，奈良还不知道要在那活人墓里面关上多少年。“我知道我现在说了也没用，但我还是希望你以后可以有自己的生活。”
奈良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这个世界对他来说太陌生，卓锦是他最亲近的人，但现在他连卓锦都不懂了。
后来卓锦见实在说不通他，只能让他继续跟着自己，但是是雇佣关系，以后也不能以主仆的模式相处，就是兄弟。
奈良似乎还对“兄弟”的定义有些不太了解，但卓锦说什么是什么，自从卓锦进了门，他就只会点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