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什么？”卓锦站起来的时候有些眼晕，微不可察地摇晃了一下，奈良快步走到他身边扶了他一把。
宁泽干瘦的脸上裂出个干裂泥塘一般的笑，“我要你跟我回去。”
“可以。”卓锦答应得干脆利落，虞绍清却在后面喊了一声“不行！”随后被奈良带来的人捂住了嘴，只能发出悲鸣一般的呜咽声。
“还有，我要你杀了奈良。”宁泽顿了顿，枯枝一般的手指伸出来向被人围着的虞绍清点了点，“还是虞绍清。你自己选。”
卓锦牵了牵嘴角，“我现在杀一个，另一个被你带回去，不也免不了一死？你打得主意倒是不错。”
宁泽满不在乎地摇晃了摇晃细杆一般的身体上的脑袋，“那就不用你操心了。”说完他挥了挥手，让人将身后面那个被人堵着嘴捆起来的女孩推搡出来。
女孩浑身湿透，双手缚在身后，一双杏眼满是惊恐。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阵仗，遍地都是无头尸体，身边的人一个看起来可靠的都没有，好像还在拿自己威胁什么人。那个人是谁？看起来和自己长得有点像，但她不认识，那人看自己的眼神也冷得很，被他看一眼就从骨头缝里冒出了凉气。
始祖的血液给了虞绍清力量，但陷在身体里的弹片还没有取出来，伤口愈合的速度虽然加快了，但愈加痛痒难忍。这些都不算什么，现在他神智恢复，即便仍然没什么力气，但也看得出来，宁泽到底打得什么主意。
那个女孩，虞绍清只看一眼就能知道，是被虞正年藏起来的陆卓妍。卓锦这么多年从来没跟他提过他这个妹妹，但虞绍清知道陆卓妍对卓锦意味着什么。
卓锦抿着嘴，没看卓妍，也没看虞绍清。宁泽不催他，似乎在享受这种将对方的灵魂放在烈火中炙烤的乐趣。
过了一小会儿，卓锦竟然低低地笑了一声，走到陆卓妍身边，低着头仔细看女孩惊慌失措的脸。他抬起手来，想摸一摸女孩的头，但女孩被吓坏了，稍微往后瑟缩了一下闭上了眼睛。卓锦轻声说：“不要怕，睁开眼，让我看看你。你叫什么名字？”
“孟瑾，我，我叫孟瑾。”女孩的声音颤抖着，甚至不敢与卓锦有视线的接触，只敢看着他肩膀。
“好巧，我也叫锦，你是哪个字？怀瑾握瑜的瑾嘛？”卓锦没有和这个年龄的姑娘接触的经历，童画和莫非都是顶着一张嫩皮的老妖怪。这会儿有心和卓妍交流交流，却不知道该怎样开口，只能用哄小燕子的语气来和她说话。“不用怕，你会没事的。虽然你没有见过我，但我知道，你是个勇敢的姑娘对吗？”
陆卓妍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哭腔，“我害怕，我不认识他们···”
“别怕，会好的好姑娘。”卓锦想抱抱她，最后还是没有，怕吓着人似的只轻轻拍了拍她肩膀。
卓锦和陆卓妍说完话，径自转向了虞绍清。有人要拦他，被宁泽抬手止住了，宁泽脸上带着胜券在握的微笑，奈良和虞绍清看来他选了虞绍清。
卓锦经过奈良身边时，奈良抓住了他的手，低声说了一句：“我没关系。”卓锦没看他，只是把手抽出来，继续走了。
他蹲在虞绍清身前，和虞绍清平视着，将他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方才恋恋不舍地说道：“虞绍清，抱歉刚才让你滚，我得再跟你说点别的，否则咱们之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那个了，多不好。”他扯了扯嘴角，想笑一下似的，只是笑的不太成功，看起来倒像是参加追悼会遗体告别。
“什么？”虞绍清麻痹的手脚开始恢复知觉了，他伸出手要把卓锦抱在怀里，只是手脚都不听使唤。他舍不得他的锦哥用这样的表情看着他，怎么样都可以的，他愿意的，他不怕死。赵子酉让他多活了这么久，卓锦给了他一生的挚爱，他满足得很。他只是怕自己死了，再没有人死乞白赖地缠着他粘着他，将卓锦拉到这万丈红尘里来，他又要自己回到那冷极静极的古墓里，等时间到了，再独自一个人孤零零地躺进棺材里，等着腐朽。
卓锦探身过去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鼻梁，嘴唇，脸颊。将他全脸亲了一遍之后，卓锦抬起头来，“生死皆为常态，莫要太伤心了。万生万象，总还有另一个人能陪陪你，不过还是要说对不起，没能陪你到老。”他这一句声音压得极低，只有身前的虞绍清听清楚了。虞绍清睁大了眼，挣扎着要把他抓在怀里，卓锦正好顺势给了他一个拥抱，看起来像是道别也像是不舍，重重地吻住了他张开的嘴。
旁人看着他只是在和虞绍清告别，只有虞绍清知道，卓锦真正想做什么。他挣扎着要将卓锦禁锢在怀里，可他脊柱断裂，手脚不受自己支配，只能任由卓锦将他裹挟起来，两人相拥着走到了大楼边缘。
“虞绍清，我爱你，但现在我要放你自由了。”卓锦抱着他，抚了抚他被大风吹乱的头发，这是卓锦第一次对他说“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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