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他不想动，也不想说话，就想这样躺着，这座帐篷就是他的坟墓，他就这样躺到腐烂吧。他难免会想起前世的卓锦是个什么样子，他抚养过自己一段时间，可他却把他忘记了。卓锦回来之后他有一段时间会突然得感觉自己很幸运，上一世没能好好珍视的人，这一世又来到了他身边，失而复得得是上天多大的眷顾啊？原来每个人的运气都是有定数的，他在之前的那些年里已经把运气用光了，所以上天把他的卓锦收回去了。
其实也没什么，就像卓锦说的，生死皆是常态。只要自己死了，不就不想了？
他突然想到，卓锦一个人走了，得有些孤独吧？那他不能在这躺着等着腐烂了，他怕卓锦等太久，等不及了就自己先走了怎么办？
虞绍清突然翻身坐起来，下了床在这小帐篷里转了几圈，见角落里有个武器带，上面插着一把枪。虞绍清三两步走到武器带跟前，伸手就将那把枪拽了出来。
小张被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还以为他嫌自己聒噪要出去，没想到竟是奔着那把枪去的。只见虞绍清把枪握在手中，三下两下上了膛顶在自己太阳穴上。
小张见状连忙扑过去要拦，虞绍清情绪低落，也烦躁得很，顺势给了他一拳将人砸在一边，哗啦啦压倒了一片简便的行军物资。被人打断了自杀进程，虞绍清烦躁更上一层，已经到了爆表的边缘，谁要是还敢再拦他，恐怕就要露出獠牙来将人撕碎了嚼到肚子里才甘心。
“卓锦！”小张顿了顿：“你若死了，卓锦就白死了！”
虞绍清想骂他一句滚你妈的蛋，白死还是黑死都是死，死了就是什么都没了。他再也见不到他，摸不着他，也再也听不见他气急败坏地叫他名字，更加不会有他恍惚之间伸出手指抚上自己胸膛的触感了。关于他的一切都从这个世界消失，只留下两人一起走过的路，见过的河山。变成生满倒刺的荆棘，捆着自己，哪怕呼吸都带着鲜血淋漓的痛。所以，他为什么还要为了这已经没有卓锦的空白世界活着？
可虞绍清还是骂不出来，因为小张说得对，卓锦乃至赵子酉，这个人堪称奇幻的一生中，似乎没有别的什么特别想要的。唯有这件事，就是困住他的那尊磨盘，将他一辈子束缚在这个圈子里，只能一圈一圈永无止尽地转下去。
现在倒好，他潇潇洒洒地往下一跳，谁也束缚不了他了。
虞绍清不想管，只想痛痛快快地死了清净。卓锦是始祖，天赐给他的能力，却也限定了他这一生无法从别人身上索取，只能用自己的全部供养这个种族吗？所有人来到他身边，都在求取，求取始祖的力量，求取始祖的庇护。就连自己也在求取，求取卓锦的爱。所有人的求取，只要卓锦有的，他都给了，唯独没人想过自己可以给予卓锦什么。就想现在，自己首先想到的也是死了清净。可如果连自己都不管了，卓锦这一生所愿，谁还能给他？
虞绍清把枪扔在地上，委身坐在了行军床上。他双手抱头紧紧抓着自己的头发，低头看着地面。
小张迅速收拾起帐篷里的一切尖锐、危险物品，拉开一张椅子坐在他跟前，静静地等他恢复。
他看着虞绍清眼前的地面滴答滴答落下一些水珠，也看到了男人压抑着呼吸的悲泣和颤抖的肩膀。这大概就是每个人都会有的痛苦吧，每个人都在受着自己的苦，无法逃避。
等虞绍清再抬起头来时，脸色已经恢复正常，除了眼尾还有些红，基本看不出他刚刚哭过的痕迹。但小张觉得，这个人跟刚才不一样了。好像是老了很多，世间事他会看到眼里，但再不会进他心里了。
虞绍清跟小张要回了自己的东西，又从军备处领取了自己的武器，将千疮百孔的心暂时堵了堵，觉得不那么四处漏风了才奔赴前线。
他组建的那个小队已经在前线等了他两天，指挥官的意思是虞绍清不来也没关系，小队可以由他指挥。可真带出去上了一次战场才知道，这群人见了血就不要命，一旦杀红了眼个个都像饿了十天半个月的孤狼。
这把刀对敌人杀伤力虽然巨大，但不受控的刀谁也不敢用。所以当虞绍清赶到前线时，这五十个人已经被闲置起来，眼看就要心生怨怼，回头咬自己人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