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在撩我？
靳烈一怔，莫名失神了一瞬，只觉得那隔着歌舞胡姬看过来的双瞳极清浅，眼神却又极深幽，里面的人已经坐起了身，朝他点了点头。
入到屋内，罗裙银铃仍旋转无休，靳烈一边捂着肩头伤口一边闪避着，生怕自己擦到别人，更怕别人蹭到自己。
待到近前，靳烈也是头回见到传说中“以色侍君”的妖师乔歌，只不过今日这场面，更像是“以色侍己”，屋内汤泉热气蒸腾，莺歌笑语，屋角的乐师鼓手正奏着轻佻欢快的龟兹乐曲，热浪和莫名的香味一阵阵袭来，靳烈被熏得有些站不住脚。
乔歌只穿了件暗红绸缎中衣，领口微敞，长袍飘飘，及腰长发没梳发髻也没有头饰，就这么铺满了肩，靳烈不知道是不是眼花错觉，总觉得那发丝泛着幽暗的蓝，一张脸雪白冷峻，双目……靳烈知道方才些微的怪异之感从何而来了，乔歌的双瞳浅似琉璃，不辩颜色，想到这新任国师是跟随裴将军由西域而来，又看这满屋胡姬，靳烈默默想难怪喜欢胡女，同宗同源，思乡情切。
他打量着乔歌，发现对方也似在打量他，眼神淡淡的，看到靳烈半身血污，乔歌皱了皱眉：“你又受伤了？”
靳烈一愣，不明白这个“又”字从何而来，却也顾不得这莫名其妙的细节，拱手自报家门，跟着说起了从昨夜永乐坊大火到今日追踪到余芳诚宅院的所见之事，而卧榻之上的乔歌却一边听着，不作搭话，眼睛仍盯着那群艳丽舞姬。
话说到一半，靳烈陡然停了声音，一拍脑袋，我这是干嘛来了？
跟着转身大步往外走。
乔歌这才一挥手，舞乐之声骤然而歇，胡姬们自然退往两旁，卧榻之上传来低沉问话：“这就要走？”
靳烈转身，嘴角冷嗤了一丝嘲弄：“既然国师无意听在下讲案情，更无意相助，此时不走，难道陪着国师看舞姬送怀过夜不成？”
乔歌冰雪般透明的双眼似含了一点笑，长袖一挥：“谁说我没听？”
跟着靳烈还没看清，乔歌便不知怎的到了他跟前，个子竟这般高，靳烈仰头看着这张冷冷清清的脸，刚才那点恼怒不快竟烟消云散了，嘴上却仍紧咬着：“国师……没这心思就算了。”
乔歌眉目垂落在靳烈的右肩，脸是冷的，言语却温和：“你受伤了，让我瞧瞧。”
靳烈下意识左手捂了过去，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看了看四周，两侧的舞姬胡女们都掩了嘴朝他笑着，胡女向来大胆，大眼珠烟波流转，盯着靳烈从头到脚地打量。
看他浑身僵硬，死捂着肩头不放，乔歌只好说：“既被妖兽所伤，留下伤口，我看一眼才好判断这妖兽究竟如何，若是邪毒入体，再拖下去怕是不好处理。”
跟着又来了句：“别犟。”
语气有些莫名的亲昵霸道，靳烈十分不自在，却鬼使神差真的松开了手，只是那眼角余光顾忌地瞟了瞟四围舞姬。
乔歌却似根本体会不到这层敏感，见他放手便靠得更近，靳烈松了肩头已近破碎的轻甲，乔歌捏着一柄金箔做面、乌玉做骨的折扇，用扇柄轻轻挑开他右肩衣衫，四周发出一阵娇呼。
只见右肩之上，五道细长纵横的伤口一直延伸入后背，原本雪白滑腻的皮肉被抓得血肉翻飞，抓痕太深，仍有鲜血不断涌出，最早的血迹又已干涸在皮肤衣衫上，两厢交错之下，狰狞得令舞姬们都侧头闭了眼。
乔歌眉间拧成一团，靳烈面红微微褪色，正要再将血衣套上，乔歌按住他胳膊：“别动！”转头命令舞姬们：“来人，去取药来！”
领头的舞姬赶紧出了门。
乔歌很自然牵着他胳膊坐到了榻上，安慰道：“无妨，没有毒。”
不一会舞姬取来了药粉和绷带，还带了一壶热水。待一靠近，靳烈又弓起了脊背，不自觉往后一缩，飞快道：“我自己来！”
话一说完却又立马尴尬了，肩上还算勉强能行，后背怎么弄？
乔歌看了他一眼，给了靳烈一个选择：“要么我来。”又看看舞姬：“要么她来。”
靳烈头大如斗，这叫什么选择……还有，这叫怎么回事儿？不是来搬救兵吗怎么就给他剥去了半边衣裳……一时心中十分复杂，心一横朝乔歌道：“那还是……你吧……劳烦国师大人了。”
乔歌侧坐到了靳烈身后，拿热水浸透了软巾，拧得半干之后，将靳烈身上的血污细细抹去。
靳烈只觉得一双温热轻柔的指腹在肩头后背游走，低垂着头，在乔歌看不见的地方又红透了双颊。
跟着乔歌又将手指聚拢，捻起一撮药粉，极轻极微地撒在血肉翻飞的伤口上，靳烈不是没受过伤，以往没这么严重时，金吾卫那帮兄弟帮他包扎，回回都能痛得他龇牙咧嘴，哭爹骂娘，而此刻伤成这样，却似感受不到丝毫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