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他放过了这个来路不明的人,那人却转而开始与他作对。
自他出现后,好几座赤璎浩浩荡荡要去收服的城池,他都赶在前面到达,让城主带着城中百姓连夜撤逃。
不仅如此,还守在城墙之前拦截,苦口婆心地劝说赤璎手下留情。
赤璎的怒火隐隐积蓄在体内,那人说了什么他一句也没听进去,只觉得如此可笑,因为一念心软没杀他,便令这人生出了可以阻挡自己的幻觉。
螳臂当车,自取灭亡!
赤璎与他在白麓城昏天暗地地打了一架,他想给这个不自量力的人一点教训,以后躲远点,少管闲事!
然而他怎么也想不通的是,无论脑子里如何火星四射,快要窜出胸腔的躁意如何发出怒吼,始终都没有将赤焰弓举向对方,没有燃起红莲业火。
仿佛最深处有个微弱却又清明倔强的声音在说,不,你不想杀他,你不能杀他。
他只想这个人离得远远的。
白麓城空无一人,那人死守着城门,宁愿粉身碎骨也不让他进城,赤璎竟然就这么算了。
他招呼了一众妖魔,卷起飞沙走石的冲天妖风瞬间窜得没了影。
半空中,他看到白麓城外极远的城郊有一处忽明忽暗的灯火,朝着四野里这唯一的光亮之处前去,发现是一处村庄。
寻常的村庄并没有这么多人,如今那处光亮之地,是一大片开阔的露天坝场,场上熙熙攘攘挤满了人头,人人都带着包袱行囊,场中摆了连成长龙的条桌,一坛坛酒一碗碗菜跟着上桌,最前头的戏台上,还有人正在搭台准备唱戏。
赤璎心中明了:这村子原本就是白麓城下属的村寨,原来白麓城的人都跑这里避难来了,还跟村民热热闹闹喝起了酒看起来戏,这哪里是逃难,分明是探亲!
大约是没有真正亲历过“死神”的烈焰血影,这些白麓城连夜跑出来的人们并没有“难民”的自觉,当所有人呼呼啦啦地做同一件事,竟被他们做出了节庆般的荒谬喜感。
美酒当喉,哪管得上刀剑悬梁。
酒过三巡,戏台也搭好了,台上的戏子荒腔走板地开始唱了起来。
“师傅,请受徒儿赤璎一拜!”
赤璎一惊,那台上演的节目竟是他自己?这“师傅”又是什么人?!
他定睛一看,这扮演自己的少年戏子装扮得像个姑娘,那“师傅”却五大三粗如屠夫,台下的人们纷纷哄笑:“师傅!这送上门的小娘子还不赶紧牵回洞房,好好疼一疼?”
又有人笑:“什么死神!我看就是个娘娘腔!跟他那个师傅不清不楚的,到头来还被人家玩腻了一手甩开,师傅自个成仙,徒弟恼羞之下成魔,真是咎由自取啊!”
场中喝酒的喝酒看戏的看戏,听了这声嘲讽,举座哄堂大笑。
台上还在咿咿呀呀地唱着,那扮做女装的“赤璎”正对“师傅”纠缠不清,身子似没骨头一般贴着那屠夫,一边娇|喘一边眼神乱飘:“师傅,徒儿这招就是练不好,师傅晚间再教教我啊?”
那屠夫“师傅”一手捏起“赤璎”的下颌,眼中色|欲横流:“好啊,为师今夜便在寝卧等你。”
台下一群汉子笑得前仰后合,口中不干不净地大喊:“师傅!艹|他!”
赤璎在半空面色青白,他悄悄落了地,趁着夜黑用头巾遮了面,混入醉酒的汉子们中间:“各位大哥,可知这是什么戏?演的是哪一出?”
那汉子已经半醉,一双眼朦朦胧胧,看着赤璎说:“《死神与师尊不清不楚的前半生》,这么有名的戏你都没看过?如今可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演呢,今夜他们本该在白麓城演,这不有个神经病说死神今夜会来,我们便连夜逃了出来,这草台班子竟也跟着一块来了,可好,正好演给我们看!”
赤璎额头青筋直冒,狠声道:“赤璎哪有什么师尊!从哪听来的鬼话?!”
那汉子毫不恼怒,口中仍吃吃笑着,却指了指人群中的一个人:“关我什么事,这话本又不是我写的,你问他去啊!”
赤璎转头,却见一个瘦削单薄毫不起眼的一个青衣道士,正挤在人群中看戏。
他放下醉鬼,起身正要去揪住那道士问个清楚,那道士却似有感应一般,一个回头也瞧见了他。
两人四目相交,眼神触碰的一瞬间,赤璎觉得眼花了一瞬,再回神,人已经不见了。
他四下里搜寻,神识感知,却再也遍寻不着,心中很有些恼怒。
台上还在不知死活咿咿呀呀地唱着,马上就要演到二人夜间寝卧,不堪入目的一段。
台下人人都睁大了眼睛,张开了嘴巴,口水顺着唇角直流,就等着这出好戏。
赤璎眉头一皱,神识朝隐藏在坝场四周的妖魔们发出指令:“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妖魔们嗜血之心蠢蠢欲动,一见指令便倾巢而出。
赤璎却转念一动,改了指令:“别杀,要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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