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原来，是你啊
邪祟妖魔骤然从天而降，坝场中无人反应过来，顷刻间便被团团围住，一个都没来得及跑出去。
台上荒诞至极的话本终于停了，醉酒的汉子们也瞬间清醒了一半，妖魔越靠越近，人们颤抖着互相越挤越拢。
有人猜到了，原本要屠白麓城的死神，一路追着到了芙蓉寨。
方才还借着话本尽皆对“赤璎”嬉笑打闹的人，一下慌了神，原来真正的死神根本不是这样的，不是像个小娘子，却是真正的恶魔！
赤璎走到人群前，挨个仔细打量，没有那青衣道人。
他揪住那扮演“赤璎”的少年：“谁写的话本？”
细瘦的少年吓得魂不附体，眼珠却骨碌碌四处转着：“道长!道长救我啊！”
赤璎也看向四周，没有道长，那青衣人自第一眼看到后便凭空消失了。
他松开手，拍拍少年的脸，轻声哄了句：“别怕，不是你写的就好。”
明明在安慰，那少年却一下软了骨头，瘫坐在地上再也起不来。
坝场上原本在设“百家宴”，靠后的地方一大滩露天后厨，各色准备下锅煎炒烹炸的菜都还没来得及下锅，赤璎叫了几个尚算清醒的汉子，将那口做宴的大铁锅和铁架子抬到了场中央，手指捻动，铁锅下窜起一片红莲业火。
人们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邪异妖火，火焰赤红镶着金芒，随着火苗窜动，朵朵莲花在烈焰中摇曳。
这世间最无可抵挡的凶煞之物，竟如此耀眼夺目！
可无人有心欣赏，铁锅中的油瞬间沸反盈天，发出停不下来的“咕嘟咕嘟”。
赤璎指了指油锅，面无表情地说：“都别急，一个一个来吧，先来的会讨点便宜，死得快些，后面油不够了，怕是要炸很久才会死。”
人群惊恐得大气不敢出，却又忍不住有人咬着唇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谁在哭？”赤璎皱眉，凌厉的眼神在人群中扫射。
那扮演“赤璎”的少年正死死咬着嘴唇，唇角早就一片血肉模糊，偏浑身忍不住打摆子似地发出了声响，赤璎的目光正好扫过来，他浑身僵住，连呼吸都忘了。
赤璎朝他笑了笑：“是你啊，运气真好。”
他挥了挥手，一只蛇妖上去卷了人直接扔到了油锅面前。
赤璎做了个“请”的手势，油锅翻腾不止，目光却寒冷深不可测。
少年恐惧得不知如何是好，这时节就算让他撞墙、让他一剑捅死自己都会毫不犹豫，可是要让他自己爬进那口油锅……他爬向赤璎的脚面，抱住他的腿：“少君……少君我错了，我不敢了，不是，不是我要这样，都是他们逼，逼我啊……”
赤璎若有所思地笑了笑，似一点脾气也无，问道：“是吗？谁逼的你？”
那少年一抹眼泪鼻涕，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是那屠夫！就是他，逼我一定要演成这样……”
赤璎眯眼看了看场中央，那扮演“师尊”的屠夫呆若石雕，此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样吧。”赤璎低头跟抽抽噎噎的少年说：“你把那逼你的人揪出来，把他弄进油锅，你就不必死了，怎么样？”
少年一下停了抽泣声，有些呆滞地仰头看着赤璎，似在辨别这话的真假。
“不相信？那就算了。”赤璎坐在一张竹椅上，往后一仰。
“我信！！”少年忙不迭地应了声，跟着便连滚带爬地冲过去，将吓得行动不能自理的屠夫揪了出来。
原本人高马大的糙汉子，此刻却如一只牵线木偶一般，他回过神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朝赤璎磕起了头，额头碰在石板地上“砰砰”作响，只叫听的人心头直颤。
可赤璎心内毫无波澜，不消片刻，那屠夫已经满脸是血，整个人已经神志不清，却还挣扎着喋喋不休不停地叫唤：“少君饶了我，少君饶了我，饶了我……”
看戏的人冷着一双眼，在那屠夫磕到第九十九下时，他朝上轻轻挥了一下手。
身旁的蛇妖心领神会，正要上前将那血肉模糊的人卷起直接丢到油锅中。
突然，坝场上空袭来一阵狂风，跟着头顶暗流涌动，竟直直落下一道惊雷！
直霹向那口翻腾不止的油锅，铁锅裂成片片碎屑，滚油淌了一地，正浇在那准备卷人的蛇妖身上，蛇身瞬间一段段化为焦黑，跟着段段脱落。
在蛇妖发出凄厉尖叫的嘶喊声中，一个身批金袍，连日不离不弃的陌生人如天神般从天而降。
连跟了这些日子，这人身上原本金光夺目的袍子此时已经污糟一片，他却似浑然不在意，又似极为爱惜这身外袍，小心避开场中一地的狼藉。
“又是你。”赤璎此时看到他，一点不觉得意外。
那人像正在忍受极大的痛苦：“停下吧赤璎。”
“为何？”赤璎并不觉得自己发狂。
然而那人却风马牛不相及地说：“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我了吗？”
赤璎冷嗤了一声，又似极不耐烦：“几次三番问我是否记得你，我不记得！不，我根本不认得你，我从来都不记得印象中有你这么一个人，我们没有任何关联。”
那人听了这番大实话，面色惨白如遭重击一般，却又极其不甘心地继续问道：“好，好，你不记得我的样子，我的名字，那你是否记得啼鸦山巅的玉瑶宫，是否记得后山有一处玉烟池，记得……你特别爱在那池子里泡着，还有啼鸦山的高山草甸，每到初夏就开满了花，你说那里看夕阳最美……对了还有那些菜，麒麟桃花鱼、蟹粉狮子头、松茸鸡汤……”
赤璎听着这一串莫名其妙的话语，却不自觉脑子天旋地转起来，他记得这些，玉瑶宫玉烟池，他记得是自己亲手毁了它们，可是为什么？他为什么要毁了这宫殿？它是什么人住过的？还有那些菜，为什么这个人知道他喜欢吃什么……
他究竟是谁？!
赤璎撑住头，气喘吁吁，对面那人的眼神明亮灼热了起来，仿佛带着极大的期待跟希冀。
他也怀疑自己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为什么一切这么熟悉，却又这么难受？！
就快了，那一处记忆的边缘，就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