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起身子,长风与水猛烈地刮了起来。
夏光双手捂住眼睛,深深吸了口气。阳光透过木质床棱,洒在典雅古朴的大床上。一只迎春悄然探进窗内,一点鹅黄,散发初春的气息。越过嶙峋的枝干,曲榭回廊,筒瓦泥鳅脊,如水墨画卷般铺陈开来。一带粉垣,数盈修舍,两侧飞楼插空。在A市能有如此美景之处,夏光竟是从未见过,她情不自禁地赤脚下床。微风吹起洁白风铃,叮咚叮咚作响。
忽然,身后响起一轻微的咳嗽声。
夏光肩膀猛地耸动,回头看见了角落中的人影。她吓了一大跳,有些局促地搓了搓脚,拉了拉睡衣,腼腆又脆生生地喊了声:“顾爷爷。”
上次是杜纯纯,这次是顾城,为什么每次受伤醒来,眼前出现的人都如此出乎意料?
“夏光啊,不要拘束。”顾城摆了摆手,笑容在满是皱纹的脸上犹如朵风干的老菊,配上严肃的线条,竟有些滑稽。
夏光连连应是,却不敢造次,只在床边端坐。方才她忘情于屋外美景,这双阴郁而冷酷的眼一直审视着她。
沉默带出尴尬,夏光打小不擅长应付太过正经的长辈,她张口便后悔了,只得干巴巴道:“您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过来看看你。”顾城道,“也算是尽地主之谊。”
“那谢谢爷爷。”夏光胆战心惊,顾天提亲时顾准的态度,以及当日在医院,面对众多媒体堵截时顾家的沉默,都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面对顾城和蔼的笑容,夏光的眼睛不安地眨了眨。
“今天,我作为顾家的长辈向你承诺,今后这便是你的家了。”顾城一阵猛咳,“就在家好好养伤。”
“可我和顾天……”夏光吃惊。
“我们家可是有两个孩子。”
“可苏曦止……”夏光脸红。
“夏光,我们顾家哪里配不上你?不管是哪个孩子,都首屈一指。十年前,是你把事情搅得一团糟,如今,不该你还债?接受你待在这里本属勉强。既然是我们顾家的变数,我作为长辈,希望你好自为之!承担责任!”
“可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啊。”夏光忙喊。什么责任?什么好自为之?顾家爷爷的怒气莫名其妙,若是不久前的逃婚门,她尚可道歉。可十年前她究竟做了什么?除了暗恋了下他们家的大儿子苏曦止外……
顾城未再给她询问的机会,老人似乎已被偏执和傲慢蒙蔽了双眼,抑或将事情看的太过通透。他不愿再与夏光多话,和上次逼她辨认自己孙子般滑稽可笑,他甚至给了她一个更加哭笑不得的境地。
窗外池塘的游鱼和水藻反射着天光,映在洁白的墙面上。夏光坐在床上细细地揣摩顾城的话,郁闷地啃起了手指。
按顾城先前的意思,他似乎偏向苏曦止,可一段时间不见,他又似乎将天平摆正了。
所以,她到底是谁的未婚妻?
难道两个都可以?
夏光天旋地转。
月光如薄纱轻洒在一排排高大的书柜上,书卷气混合着静谧,渗透出一丝丝诡异。凌晨三点的公安局档案室空荡荡的,只有楼顶的野猫和隔壁卫生间的滴水声缓缓穿透黑暗的围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