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为是灵魂契合的深爱,却没想到只有我做了一腔热忱的跳梁小丑,而过去种种,我一想起来就仿佛被扒光衣服推到大庭广众之下,羞耻而痛苦。
房子里黑漆漆一片,静悄悄地没有任何声音。单肩包丢在一旁,我坐在玄关的地板上发愣。
片晌,突然想起乔依楠在等着我回她微信,我强打起精神,扶着鞋柜准备站起来。脸上冰凉,我随手一摸,手上沾了湿意,这才发现竟然在不知不觉间眼泪流了满脸,甚至顺着下巴、脖子打湿了衣襟。
我的动作慢下来,站在门前,莫名其妙地忽然记起十九岁那年,戚昱从国外偷跑回来,和乔依楠一起,在学校后街的酒吧里给我过成年后的第一个生日。
十九岁的生日,我第一次踏进酒吧;第一次在乔依楠和戚昱的鼓励下,穿上裙子、带着假发、化上淡妆,走在街上;也第一次被同班的席暮柏撞见不为人知的癖好,勾起了他的兴趣,开始边纠缠边追求的行为。
而我在困扰之余又有一丝窃喜,幻想我也遇到了赤诚热烈的喜欢,遇到了那个独属于我的,眼睛里只有我的人。席暮柏热情而帅气,对着我撒娇卖萌是拿手好戏,“喜欢”二字挂在嘴边,我如何抵抗得住。更何况,我并不想抵抗,我想努力喜欢上他,和他在一起,让我们变成一对爱人。
“爱人”,迷惑我,让我如此向往的、美好的词语。
席暮柏经常缠着我说:“默默,你这么好,我好喜欢你。今天你有没有更喜欢我?你要快点喜欢我,我等不及了。”
我被他说得羞窘,不用想肯定是十分脸红,但只是笑着,并不回答他的话。
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太寂寞了,总会在心里悄悄对他说:“我也想快点喜欢你,我会快点喜欢你的。”
十九岁生日,我和戚昱、乔依楠在酒吧的卡座里围着三个人做的奇形怪状的蛋糕。他们两个为我唱生日歌,而我双手交握,在心里默默许愿:第一,方疏默,你以后不要再哭了,你要坚强起来。你这么爱哭不会有人喜欢你的;第二,希望有人喜欢方疏默。第三,希望有人喜欢穿裙子的方疏默。
十九岁以后,我努力做不爱哭的方疏默,以为遇到了喜欢方疏默的人。
却在半个月前,出差提前结束,我没有与经理一行人一同等公司原定的第二天的飞机,而是自费买了当夜的机票,与大家告别自己回家,想给席暮柏一个惊喜。我匆匆下了飞机,行李箱里装着作为礼物的席暮柏心心念念了许久的单反相机,风尘仆仆却十分期待,期待看到他的错愕、感动和喜悦。
然而事实是,我打开门,按开玄关的小灯,凌乱地散落在地上的衣服一下子映入眼帘,我很快辨认出夹杂在里面的女士内衣,一直延伸到卧室门口。
我愣在那里,如同被刺骨的冷水迎头浇下。
我忘不了那时的心情,却也再不想体验。
卧室的门半掩着,昏黄的灯光和着交缠的身影、浪荡的呻吟声、调笑声从门缝里毫不留情淌出来,钻进我的眼里,耳朵里,将我淹没。
我自虐一般地站在卧室门口,看席暮柏沉溺于欲望,听席暮柏用“他”来指代我,感受席暮柏背着我得到的纵情欢愉,直到里面偃旗息鼓,酣睡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