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啊,那时候的他总是不懂,想要恢复慕少侠的武功。
可是啊,恢复慕少侠的武功,就等于恢复他自己身份,恢复身份,就必然要承担那一份责任。
就像他和景黎走到现在这幅田地。
那时候,恐怕打死他也想不到,他是萧家人,而景家与萧家又有着这么深的渊源,就连他们父辈的恩怨都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
对了,他和慕意早就相识,那他和景黎呢,是不是早有渊源?
为什么想不起关于景黎的丝毫记忆?这个时候的景黎在干什么呢?他又在哪里呢?
慕秋白脑中灵光一闪,景黎也是段无涯,现任修罗门门主,但这时候的景黎应该还小,至多七八岁大的样子。
真想看看小时候的景黎长什么样,是不是跟长大之后一样,一点都不可爱呢?
慕秋白设想过景黎幼时的无数种样子,却没有想到他看见的景黎,却是站在一片血泊中的。
他浑身黑袍被浸湿,有猩红色的液体在他的衣角出流下,不知是别人的,还是他自己的。
慕秋白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因为景黎周身方圆之内,除了他没有一个活人,只有满地的断肢残骸。
很显然,这里刚经历过一场猎杀,当然你也可以把他当成单方面的屠戮。
而身为主事者的景黎神情漠然地走在断肢碎尸中,偶尔踩到了什么不该踩到的东西,便会有血浆四下迸溅,可他却丝毫不在,任凭这些东西沾湿了他的衣角,似乎他早已习惯。
他身上的杀伐之气还未散尽,让他看起来就像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
若不是因为景黎那一双过分标志性的丹凤眼,和景彦之几乎一模一样,他几乎不敢相信这是景黎。
修罗门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地方?曾经的景黎到底经历了些什么?才会让他成为杀人不眨眼,人人得而诛之的段无涯?
这时,一个白色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了景黎的不远处。
慕秋白的角度只能看见他的背影,但他还是听见了那白衣小少年语气中的调笑的意味。
只听他笑道:“七哥,你把自己搞得也太狼狈了吧?”
“小九,”原本神情冷漠肃杀的少年景黎,在看见白衣小少年的时候,眼中的千里冰封瞬间土崩瓦解。
“七哥,你的手又脱臼了,让我来帮你吧。”
他是谁,怎么会叫景黎七哥?景黎不是景家独子吗?
小九……好熟悉的名字……
“别碰我,脏!”景黎不留痕迹地后退了一步,避开了白衣小少年要抓他的手。
“不嫌脏,不嫌脏!”小少年连连摆手。
慕秋白不动声色地看着,白衣小少年转脸为景黎看伤之时,慕秋白心里暗念着,只要再过来一点点,他就能看清他的容貌了。
可是也就差这一点点,不知什么地方传来一阵巨大的吸力,将慕秋白的魂魄引到了某个地方。
待慕秋白再次睁眼之时,却看见了身形瘦削的景彦之,他正趴在一片棺椁之前,面露悲戚之色,里面装的是谁,可想而知。
这是萧浚死后的两三年了。
“浚,你说的要让我好好活下去,替你振兴萧国,完成你未完成的心愿,可是我哪里看不出来,这不过是个幌子,你哄我继续活下去的幌子……”
景彦之一边亲手抚摸着萧浚坟前的石碑,一边道。
“浚啊,可惜终究是要让你失望了。我很快就要来找你了,你所托付我的事情,我将会交给景黎,他会代替我为萧国活下去的。”
景彦之拿起手边的锥子,开始在萧浚的石碑上一笔一画地刻起字来。
“你恐怕不知道吧,我其实早就找到了冰心的解药,是我抓了神医李无衣,让他这些年来为我研究并不信解药。可等他告诉我解毒之法时,我却犹豫了。现在想想,其实这样也挺好的,这毒就像血脉一样,注定了会让我们勾连在一起。”
景彦之神色认真专注,墓碑上的“萧景帝萧浚之墓”七个字端方又醒目,只是独独却了那个可刻下这些字的人的身份和署名。
“浚,我累了,这可能啊,是我最后一次为你翻新墓碑了。对不起,是我没有能力,让你死后也只能躺在这一片荒芜人烟的地方。不过没关系的,我很快就来陪你了。
不过我不会打扰到你的,待我死后,我就让人在你的墓旁挖一个小土丘,也不需要墓碑声,只要将我葬在那里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