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流水
还在慕秋白犹豫的时候,齐云再次开口了:“这个提议若是你说的,我相信景黎不会不答应你的。”
慕秋白苦笑一声:“既然你连路都给我计算好了,我还有什么理由不答应呢?”
还真是什么都逃不过齐云的眼睛,即便是在穷途末路的时候,他都能将一切计算得清清楚楚。
自从景黎在景彦之的阵法中回来之后,景黎就跟变了个人一样,对慕秋白百依百顺。
但凡是慕秋白说的,不管是对的还是错的,景黎都会无条件支持,即便两人闹了别扭,那也只是一时的。
齐云本就清楚慕秋白的为人,只要说服了慕秋白,景黎那边就不再是问题。
此次喊他过来,出了想和老友叙旧,最主要的目的,便在于此了吧。
讲完正事之后,二人又喝了好几杯酒,谈及一些往事,都感慨万千。
天渐渐破晓,慕秋白看了看天色,是时候该回去了。
便对齐云道:“齐公子,我该回去了。”
此时的齐云,已经再次拿起了一旁的古琴,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再弹一次《流水》,为慕少侠送别吧。”
“齐云,我们有缘再会。”慕秋白回头,对齐云洒脱一笑。
一如初见时那个恣意洒脱的少年,孤掷一注地自己所有的安危,都堵在他一个陌生人的身上。
齐云抿唇一笑,没有答话。继续低头,认真拨弄着手下的琴弦。
慕秋白想着,外面还有景黎在等他,便不再停留,离去了。
齐云看着慕秋白洒脱离去的背影,怔怔出神,良久才喃喃自语道:“也许,不会再见了。”
慕秋白还尚且有一个景黎,在背后默默地等他。
可是他呢?背后又有什么呢?
齐云的手没有停歇,一曲流水,既淳和淡雅,又清亮绵远。
他想起曾经他与慕秋白讲过的,伯牙与子期的故事。
就算他有个能听懂他琴音的慕秋白,可这世间也没有给他一个,让他能够为之断琴绝弦的钟子期。
高山流水遇知音。
终究是他一个人的孤寂罢了。
……
慕秋白自从齐云处出来之后,便一直默默无言。
直到他走出萧城,都没有主动和景黎说过一句话,一直都是景黎在他身后默默地跟着。
直到此刻,齐云的《流水》还在他的耳畔回响。
慕秋白还记得初见齐云时,他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在阳光的映照下,浅浅的淡若琉璃,干净剔透,里面满是温润笑意。
当初他们对饮之时,齐云也曾为他在月下弹琴。
他还记得他当时,一袭月白色长袍垂地,与月色融为一体,端坐在那儿,眉目浅淡,气质悠远。
真当得公子如兰,遗世而独立。
忽然琴音被一阵尖锐的争鸣之声,打断了。这才将慕秋白的思绪从回忆中拉了出来。
景黎见慕秋白神色好转了些,才上前问道:“你怎么了?齐云与你说了什么?”
慕秋白从齐云处出来之后,情绪就不太对,一会低沉哀伤,一会儿又面含笑意,景黎也没敢去打扰他。
慕秋白抿了抿唇,眉眼低垂,轻轻说了了一声:“没什么。”
景黎一怔,知道慕秋白是不想与他多说了,便也没有追问。
慕秋白最后看了眼,在夜幕中安静矗立着的萧城,黑漆漆的城楼一片死寂。将曾经两个真心相交的人,生死隔绝。
他答应了齐云给他一日时间,可是后日呢?
战场上再见,他们便是生死不容的敌人了。
这一刻他好像更加理解尘若和齐珑月了,就像他当初说的:你们都没有错,错的只是你们的立场不同而已。
他和齐云和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慕秋白叹了口气,才回头对景黎道:“我们走吧。”
景黎其实一直很担心慕秋白,但他见慕秋白此刻的神色,想来应该是已经放下了吧。
景黎叹了口气,也快步跟了上去。两人御剑,很快就离开了萧城。
在两人的背后,太阳渐渐升起,日光破晓,为大地撒上了一层银辉。
……
萧城之内。
齐云看着面前断了的琴弦,怔怔出神。
刚才,因为情绪波动,多年来从未弹错过的齐云,竟然一下子拨错了琴弦。
“可惜了一把好琴。”齐云叹了口气,不知是在为琴惋惜,还是在为人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