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你逃不掉
如果一个时辰前问白倾为什么要来鬼缠陆,他大概会说:废话,老子当然是要逃的。
吩咐那弟子暂时不要告诉韩冬云的题外之意是:我去鬼缠陆了,不一定回来,至于去了哪里以后咱有空再联系。
他想到的假遁之法很简单,像这种专门关注妖魔的禁地发生事故的可能性非常大,只要他当着所有弟子的面去岛上除妖,再假意走散,届时找不到人自然以为被妖吃了,落得个尸骨无存的地步。
可他高估了自己铁石心肠的程度,也低估了岛上妖魔肆意的严重地步。
粘稠的血从剑尖滑落而下,啪嗒一声滴落在干涸的沙地上,将沙土凝结成一颗颗脏污的血珠子。
这已经不知是他从妖下救出的第几个弟子,他将人带到安全之地命他们自行回去喊人,沉稳之际,俊冷的容颜已有些苍白,与妖对峙太久早已满身血污,却没人能看出来那全是他自己的血。
他真是有病。
这样自嘲的时候大少爷终是乏了,他遥遥看了一眼海边慢慢消失不见师弟们的身影,下定决心跑路重要,再这样下去怕不是真的要殒身在此。
执剑的手在微微发颤,白倾站在原地抬手覆上伤口,指尖用力到泛青,恨不得将自己心上再挖个洞出来,粗重沙哑的呼吸声中眼前昏暗的视野终于清晰了些。
抹了一把额头冷汗,挺直脊背欲走,小腿突然一软险些跪在地上,他忙将剑插在地上稳住身形,这一弯腰却将他五脏内一直翻腾不堪的浊气给引了出来。
积攒了数千年的妖物瘴气一朝爆发,吸入得多了就算是化神也难免会受些影响。
那浊气与纯净的灵脉互相冲击在他体内疯狂游走,像是要冲出体外,与伤口被撕裂而引发的剧烈疼痛参杂在一起,他登时疼得额头青筋暴起,右手死死扣进浅黄色的沙土中企图缓解这波欲死不能的痛苦,青丝从鬓边滑落,毫无血色双唇轻启,无声的喘着。
真的是,疼到了姥姥家。
那声惊喜的‘小师弟’就这样出现在灵识中,灵识覆盖之地甚广,他知道附近没有人靠近,却仍感受到了那熟悉气息的到来。
操。
剑尖没入地下好几寸,发出刺耳的‘嗤嗤’声,身上却丝毫灵力都使不出了,与此同时,一道极为阴狠凝重的视线投向他所在方向,他喉咙一紧,身体的危机感骤然飙升。
白倾一咬牙,狠声道:502,再用一张体验卡。
【宿主...不用也可以的,主角不会对你怎么样哒!】
老子跳海你信不信。
脑海里金光一闪,充裕的灵力瞬间填满筋骨脉络,他深吸一口气,足尖灵力迸发,拼着一股子狠劲站起身缩地成寸,冷不防被人从后面将衣衫拽了个正着。
那人指尖隔着衣衫与他相触,力道很大,强势的举动让白倾蓦地想起那柄剑从他手中脱离往自己身上袭来的那一幕,白沐的脸也随之浮上心头。
如同蚌中沙砾,只剩反感。
他微微偏过头,声如寒铁,吐字清晰:“我有说过吗,你让我生厌。”
那双冰冷的眸子看向楚修时,那人眼中的寒霜再次与原主重叠在一起,不可置否他的心有一刹那的疼,像是被人用寒刀狠狠剜了一下,疼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不知自己该不该放手,如果放了,那人会不会彻底离自己远去,如果不放,他会不会更讨厌自己。
可是,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明明回来找少爷时心底是那样欢喜,他想告诉少爷,白府与百魂门的世仇已经结束了,她们答应不会再对白家下手,他再也不用忧心白倾会出现,少爷会离开自己。
他已经想好了如何与少爷解释,如何哄他,大不了被他揍一顿,怎样都好,可少爷为什么要用那样的眼神看自己,为什么他要变得和白倾一样。
诅咒,已经解除了啊。
手中一轻,楚修抬起眼,手中只剩一片绣着银月青竹的破碎衣料,腥咸的海风吹过,带着那人身上极淡的兰麝味道,就好像方才他在自己怀里待过一般。
轻声的呢喃随着清风慢慢远去,飘荡在空中,破碎在耳边,像破旧房屋却覆盖了满棚的雪,下一秒就要爆发倾塌。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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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主为什么要这样说?你明明不讨厌他。】
讨厌。
【不讨厌。】
讨厌。
【你喜欢他。】
滚不滚。
白倾心里颇不是滋味,那句话才落地便看到楚修有些无措的眼神,他不禁有一瞬间思忖是不是自己话说重了,但也只是思忖,他的第一反应是趁着那人发怔的机会离开。
与逃窜无异的举动用力过猛,再加上心情过于糟糕,导致他飞奔出老远,远到几乎已经跨越了半个岛的距离才敢慢慢停下步伐,脱力的倚着棵粗大树干吁气。
502还在脑海里喋喋不休。
【岛上这么危险,宿主还非要说违心的话!你忘了系统曾经告诫过你的话吗?况且讨厌和生气是两码事,直接告诉他你生气了不是更好?宿主这样做,楚修黑化值很快就会满的!!】
大少爷忍不住咳了几声,又呕出几口血,苍白的唇也被染上几分娇艳殷红,他冷笑道:事到如今你以为我还在意黑化值?我跟他一起待了五年,是块石头也该被水滴出个洞了,可他对我的黑化值从来没有降下来过。
如果只因几句话楚修就会完全黑化,变成灰色结局中那副模样,那他做的这些努力又算什么?因为这样他就必须无条件无脾气的对楚修好,豁出自己的命,为她人做嫁衣的对楚修好?
真是笑话。
要是到死都无法逃离被囚禁的结局,他为何要让自己置身于那样的境地?他最宝贵的东西就是命,命都无法掌控了,他又有什么好怕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天空闪过几道青红的雷电,在漆黑深夜绽放,绚烂得犹如刀剑形状的烟火,紧接着豆大的雨珠便落在了他脸上,砸得他眼睛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