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后来想了想,又觉得大概臭骂一顿最有可能,前面的两个,大概是他弟弟失踪两天才会有的待遇。
只不过,童澈唯独没有想到,他真正回到家,迎接他的,竟连臭骂都没有。
童凝叶怡,还有他的“好”弟弟,三个人看见他从外面回来,都是满脸惊愕的。
整整两天两夜,他们甚至不知道童澈曾经出去过。
他们早已经习惯了三口之家,习惯了童澈是个多余的,像空气一样的存在。
而当时的家里很乱,地上摊着大大小小的行李箱,叶怡一句话,就决定了他以后的归属。
叶怡和童凝两个人因为工作变迁,要转去海城定居生活了,早在一个月前就下了通知,他们就开始给童澈的弟弟联系海城的学校,办理转学相关事宜。
当然,也早在那时候,他们就决定了彻彻底底放弃童澈,要把他送去福利院。
童澈到现在,都记得在福利院门口,叶怡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她说:“爸爸妈妈赚钱很辛苦,要攒着给有用的孩子花。”
童澈当时很想质问她,“你们究竟凭什么就断定我没有用?!”
但最后,他还是一个字也没说出口,转身跑进了楼里。
从他分化到被送进福利院,前后不过三天,这段经历,童澈现在自己回忆起来,都觉得比剧本写得还戏剧,也是真的心酸。
心酸到他不忍心告诉穆晗风。
这就像穆晗风当时给他讲自己的过往的时候,也是有很多一句话带过的。
不是不愿意敞开心扉,只是往事已矣,说出来也不过是给对方平添难过。
因此,童澈掠过了自己分化出问题又被救,也掠过了一回家就发现他们已经准备离开了,只和穆晗风讲了结果,“他们举家去海城了,把我送来了…”
童澈停顿了一下,终于说出了最后五个字,“送来了这里。”
穆晗风注意到了他的用词,“举家”。
很显然,童澈早已经把自己划出了那个“家”。
穆晗风深深呼吸了一口,吐出口压在心头憋闷不已的浊气,把童澈抱得更紧,“乖了,以后都有男朋友在了。”
童澈埋在穆晗风颈窝,用力呼吸着他身上淡淡的海洋气息,感觉自己被往事牵动的心神,就又一点一点舒缓下来。
真好。
他遇到穆老师了,就都好起来了。
讲到这里,后面的就好说多了。
当时童凝和叶怡离开,一分钱也没给小童澈留。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那时候正赶上有人给福利院赞助了不少钱,他后两年,一直到十六岁的抑制剂,也就这样勉强有了着落。
可童澈也不敢真的一周打一次,他一般会根据自己的身体状况判断,能忍就忍一忍。
但这个忍耐的过程,必然是极其痛苦的。
童澈又低头看了眼自己布满伤疤的手腕,掠过了最深的那一道没提,指着其他相比起来比较浅的,不会致命的伤口说道,“这些,基本都是那时候留下的。”
为了忍耐发情带来的痛苦,就又另一种更为尖锐,更为极端的痛苦来遮掩,来分散注意力。
穆晗风指腹在那一道道伤疤上摩挲着,心脏都仿佛揪了起来。
童澈假性发情那次,他亲眼所见,知道不打抑制剂,会有多难受。
可他却没想到,在这难受之上,还能有更难受。
想象着小小一团的童小猫,一个人蜷缩在阳台角落里,因为发情难受得浑身发烫又疲软,却还握着把刀,割破自己的皮肤,用这样近乎残忍的方式逼着自己清醒…
穆晗风就觉得喉咙口又泛起了浓重辛涩,快要呕出血来。
可最后,他却也只是生生压下了满腔血气,敛眉问,“治不好了吗?”
“不太容易,”童澈笑了笑,解释道,“主要是拖得太久,错过了神经修复的最佳时期。”
小时候被童凝打过,落下一次病根。
后来一次次自残,割得深了又伤到神经。
再后来,16岁开始出去打工,也从来没好好上过心。
一直到19岁开始做练习生,生活过得稍微好些了,才想起来去治,却已经晚了。
见穆晗风一直没出声,神色晦暗不明,童澈又松了语气去哄他,“其实现在这样也不碍什么事,就是吃不上劲,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娇气了不少,不过,不是有你在了吗?”
穆晗风知道他有意宽自己心,敛了神色,无奈叹口气,配合应道,“嗯,娇气就娇气,男朋友宠着。”
只是话虽这么说,穆晗风还是记下了今晚就去让云苏联系最好的神经科医生,顺便…
穆晗风垂下眼睫,顺便,也要打听打听童澈那对所谓的父母和弟弟,现在过得怎么样。
听穆晗风这样说,童澈明显放松了不少,又往他怀里钻了钻,想起什么,他忽然转头,弯下腰仔细扒着旁边的墙根看。
穆晗风注意到了,问他,“怎么了?在找什么?”
童澈有些不好意思,看了两眼就又直起了身,解释道,“我以前,以前在这边刻过字,不过刚想起来,前几年这里重新刷过油漆,现在已经看不到了。”
穆晗风想了想,忽然道,“现在还想刻吗?”
童澈一愣,耳朵红了红,可还是诚实点了点头。
他那时候不知在哪本哄人的书上看过,说把自己的心愿刻在墙上,愿望就会实现。
童澈当时正值青春时期,又才读了那首诗不久,因此刻的是——
想去看大海,想去见心上人。
现在都实现了,也许以后还有机会,和心上人一起去看大海。
明知道这东西就是哄人玩的,可童澈却还是有些固执地,想再刻一次自己的心愿。
于是,他摸出了之前缴收上来的折叠小刀,侧身弯腰,在墙的角落,一笔一划刻下了新的愿望——
想和穆老师有个家。
刻完,童澈又后知后觉有些难为情,他转头看向穆晗风,嘴唇动了动,却又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
穆晗风也没说话,只是探手过来,接过了他手里的小刀,在那行小字下面,又神情专注,认认真真,刻下了四个字——
一定会的。
是愿望,更是诺言。
作者有话要说:就好起来了,童小猫和穆老狗,会有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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