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钱坤拉开门。
门外廊灯昏黄，父亲阴沉着脸站在门口，整个人带着一不二的威严，目光深沉地看着钱坤。
钱坤怔住。
“不打算让我进去坐坐吗？”钱文宏说。
钱坤低下脑袋，措开了一步，给他让了门。
这是钱文宏将近十年第一次进儿子的房间。
房间里的陈设与十年前差的不大，透着一抹熟悉而又温馨的味道。
记得十几年前，他晚归回家，惦记着看儿子，不顾妻子的阻挠，蹑手蹑脚的溜进屋，为那睡的人事不省的臭小子掖一掖被角。
臭小子恍惚间长的都比他高了。
他叹了口气，坐在床边的沙发上“过来坐。”
钱坤不动声色的朝厕所的方向瞟了一眼，然后坐在了钱文宏的旁边。
“咱们父子俩好久都没好好说话了。”钱文宏说“爸爸想跟你好好谈一谈。”
钱坤身心一震。
光说这些年他直呼他老子的大名，但其实对方也很少当自己是个父亲了。如今这满怀感慨与沉重的“爸爸”一说出口，竟让钱坤鼻子一酸。
“你想谈什么？”钱坤问。
“你就这么恨我吗？”钱文宏问完，自嘲一笑“恨……也是应该的。”
“都是一家人，哪有那么多的恨？”钱坤说“当初你不愿告诉我的事儿，我现在都知道了。这几天我也想了很多，……你的苦衷我以前不知道，所以不理解，现在我知道了，所以我理解了……其实当初你不跟我说实话也是对的……”
钱文宏有些吃惊“你都知道了？谁告诉你的？”
“钱铮说的。他很感激你，也很尊重你，跟他比，我确实不是个好儿子。”钱坤说。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总是以自己为中心，骄傲自大，没有一颗容人的胸怀，也不够坦率。”钱坤有点无奈“想想这么多年的所作所为，还挺惭愧的。”
也许是见惯了钱坤无法无天的样子，这突如其来的自省倒叫钱文宏有些不知所措。
“过去你还小，不明白也很正常。”钱文宏说“现在你明白了也不算晚。”
“是啊。”钱坤说“那些不懂不理解的事儿，总是会遇见一个对的人，教会你。”
“你指的是躲在厕所的那个孩子吗？”钱文宏看着钱坤，问。
钱坤感觉，他的心脏有那么一瞬间停止了。
“别忘了你爸爸是做什么的，这么重的痕迹，都不用我特意去调查啊。。”钱文宏表现的很平常“既然来的，就一起谈一谈吧。”
过了半息，赵朗从一旁的厕所里走了出来。
“钱叔叔好。”赵朗没有丝毫被抓包的尴尬，不卑不亢的看向钱文宏。
“爸！”钱坤站了起来，紧张地看向钱文宏。
钱文宏的目光越过钱坤直勾勾地落在赵朗的身上。
他还记得，上次见到这个孩子，还是几年前的那次围剿的时候。
夜空被熊熊火焰染成绯色，空旷的街道四处都是焚毁的痕迹，这个孩子穿着纯黑的运动服，手握着一把枪，枪口对着的方向倒着一个人。
那个人是跟他称兄道弟的大哥，是这座城市黑道上的老大。
男孩把枪递给自己的时候，面色淡漠，就好像杀人对他来说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虽然那人是罪有应得，但赵朗毕竟杀过人，淮川市公安全员上下，没有一个人真的敢把他当孩子。
这样的人，如今跟钱坤搞在了一起。
钱文宏看着赵朗说“来即是客，怎么不走正门？”
“手上也没带礼物，不大好意思走正门。”赵朗完全没有受钱文宏影响，微笑说着，上前两步，拉住钱坤的手坐在了一旁的沙发上。
钱坤顺势坐在他身边。
钱文宏脸色阴沉的看着他们俩自然而然交叠在一起的手。
“什么条件才能放过我儿子？”钱文宏正襟危坐，仿佛与最最穷凶极恶的绑匪谈条件。
“爸。我……”
“闭嘴！我没问你！”钱文宏呵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