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恒反应很快，快步上前拦住了夏卿，又笑着贬了我一通，总而言之就是我说话不经大脑，让夏卿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往心里去。
我缩在袖子里的拳头紧紧握住，扭头看向墙角，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
夏卿到底还是走了，当然，他那样一个人不会选择直接跟我撕破脸，而是找了一个听起来就很敷衍的理由中途退场了。
屋子里很静，我听见崔恒叹气的声音，心里一半清醒一半茫然。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今晚是平安夜，原本夏卿可以跟我们一起过节的，但是现在他走了，而且是被我气走的。
“曾铎，我真是没辙了，你平时在陌生人面前不都挺会装的吗？怎么一碰上夏大哥就变成这样了？我寻思着他也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吧，你怎么就这么不待见他呢？别说咱们都是中国人，能住在同一栋楼里是缘分，就看在你还去他那里蹭过饭，你也不该对人家那个态度啊……”
崔恒在那里絮絮叨叨，我则默不作声地站在沙发旁发呆，这种局面一直僵持到韩家莹回来。
崔恒的小报告打得迫不及待，还没等韩家莹把鞋子换好，他就已经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今天晚上的事又复述了一遍。
韩家莹听完后先是瞪了我一眼，接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也怪我，我昨晚就该想到的，曾铎这个臭脾气跟夏大哥碰上肯定要出事。”
“怎么说都是邻居，就这么闹僵了实在没必要。”
……
……
那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俨然把这个平安夜过成了我的批判大会，要是按我平时的脾气早就摔门进卧室了，但今天晚上我一直站在窗边听着他们俩的对话，崔恒相比韩家莹而言更早认识我，所以在谈起我的臭脾气时也更有资格发言。
到最后那两个人终于达成了一致意见——不能让这件事稀里糊涂过去，一定要找机会登门给夏卿道歉。
当然，“道歉”这件事他们从头到尾都没打算让我去做，我现在在他们心里就是一个不定时炸弹，因为晚归而没有碰上夏卿离开的韩家莹则变成了最合适的人选。
“曾铎，明天家莹去给夏大哥道歉，这件事就算过去了，明白吗？”崔恒在跟我说话。
我深吸一口气，转身朝着卧室走去：“韩家莹不是说烤了蛋糕吗？我怕吃了中毒，你送给夏卿好了。”
进了卧室，我反手将门关上，没去理会屋外的动静。
——————
第二天就是圣诞节，外面一直在下雪。
韩家莹回来的时候冲崔恒比了个ok的手势，我看见了却装作没看见。
崔恒过来推了推我的肩膀：“准备一下，四点钟要去学校参加晚会的。”
我有些不耐烦，这种借着节日的名义举办的晚会实在没什么意思，我倒宁愿窝在家里什么也不做，总好过大雪天出门。
晚会跟我想象的没什么太大区别，我穿着得体的西装、露着得体的微笑，在人群之中穿梭，跟认识的人得体地聊天。
无聊，真的无聊。
学校的食物一如既往的难吃，大礼堂的制暖不太管用，别说穿裙子的女生了，就连我都冻得手指冰冷，等转了一圈后，外面的天色也渐渐开始转黑了。
崔恒最先提议：“要不咱们先撤吧，回公寓总好过在这里受冻。”
韩家莹积极响应：“好啊好啊，我要绕道去唐人街买汤包，我都快饿死了！”
今天是圣诞节，除了唐人街的餐馆之外，我估计其他餐厅不会开门。
我们三个人逃了这场无聊的晚会，先去唐人街一家港式茶餐厅买了烤鸭、叉烧、菠萝包、虾饺和各式各样的糖水，另外打包了一份炒蟹和烤鱼，这才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公寓。
在上楼的时候，韩家莹像是想起了什么，咚咚咚跑到了夏卿的门前敲了半天，里面安静的有些诡异，没有任何人来开门。
“可能是人不在家吧，本来还想请他一起来吃晚饭呢，真是可惜了。”韩家莹耸了耸肩膀，看起来颇感失望。
我则有些不安，外面下着雪，天色又暗，他一个人又不知道去了哪里，万一出了什么事……
我有些后悔没有他的联系方式，这种负面的情绪导致我接下来一直心不在焉，在给糖水装碗的时候差点烫到手。
崔恒翻了个白眼，让我去沙发上坐着，他和韩家莹两个人负责装盘，我在沙发上出神片刻，终于下定了决心：“我出去转一转。”
崔恒像是听见了什么外星语言，睁大了眼睛看着我：“你是不是疯了？外面下着雪，街上一个人都没有，你要上哪儿逛去？”
我握了握拳头，憋了半天才想出一个蹩脚的理由：“我……我想去买包烟。”
我会抽烟，但是很少抽，关于这一点崔恒知道，所以在听到我圣诞夜要出去买烟后，他脸上的惊讶神色并不比之前要少：“买烟？”
我没再继续跟他绕圈圈，换鞋后直接推门走了出去。
夏卿还是没有回来。
我站在那扇门前敲了半分钟，无奈地确定了这一点。
上楼回屋，继续心不在焉。
韩家莹将食物都放在了保温箱里，看起来似乎不打算现在吃，崔恒见到我两手空空的回来了，朗声问我：“烟呢？”
我摇头：“商店没开门。”
崔恒“哦”了一声，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我跟家莹打算邀请夏大哥一起吃这段晚饭，所以得等到他回来才能开席了，你要是饿了的话就从冰箱里拿点饼干垫一垫。”
我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到底还是沉默了下来。
崔恒对我没有反对请夏卿吃饭这件事表现地十分吃惊，期间韩家莹又下楼去找了两三次，夏卿还是没有回来。
时间慢慢往九点钟的方向滑去。
韩家莹有些坐不住了，她从房间里出来，对我和崔恒道：“时间不早了，我再去看看夏大哥有没有回来，要是还没回来的话，咱们就不等了。”
我看着她在门口穿羽绒服，想了想还是站了起来：“我跟你一起去。”
韩家莹愣了一下，又快速跟崔恒交换了一个眼神，接着才答应了下来：“……好。”
夏卿终于回来了。
只是在那间小小屋子里迎接我们的不止他一个人。
我嗅到了他身上浓浓的火锅味，明白过来他消失的这段时间到底去了哪里——他出去吃火锅了，问题是跟谁一起呢？是昨天餐厅里陪他吃饭的那个高大男人吗？
我脑海里有无数个念头来回转着，然后就瞧见了屋子里的第二个人。
很好，跟昨天餐厅吃饭的那位还不是同一个人，这个看起来要年轻些，长着一张娃娃脸，他从背后把手搭在夏卿肩膀上的时候并没有站直，但还是要比夏卿高小半个头。
我只觉得胸口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不过短短两天时间，夏卿身边的男人就已经换了一茬，而且这位都已经带进家里来了，亏得我第一次见到他时还担心他独居不易，现在想想都是我他妈在瞎操心。
娃娃脸男人像是喝了不少酒，整个人都摇摇晃晃的，夏卿两只手扶住他，还要笑着跟韩家莹解释男人是他的朋友。
嗯，朋友，要是没有我跟韩家莹这两个电灯泡在，男人的嘴唇恨不得贴到你脸上的“朋友”。
我鼻腔里、头脑里都热热的，可能是之前出门“买烟”的时候忘了穿外套，会感冒还是会发烧我都已经不在乎了，我只觉得委屈，委屈的要命。
夏卿还在跟韩家莹聊着醒酒茶的事，我再也忍不住，从鼻腔里发出一声重哼，接着扭头就走，不愿再多看他们一眼。
我把自己关在了卧室里，崔恒过来敲门我只说自己得了重感冒，依旧将头埋在被子里，不肯开门。
——————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我没再和夏卿见面。
期末考之前我就跟家里通过电话了，爸妈的意思虽然没有说明，但我也清楚，他们两个一个忙着开公司，一个忙着做生意，估计过年都没办法回家，我索性也放弃了回国的念头，安安分分留在M国过春节。
崔恒的父母要出国旅游，他也没买回国的机票，等韩家莹离开之后，偌大的公寓里就只剩下我跟崔恒两个人“相依为命”。
农历大年三十那天下午，夏卿上来敲门，说是要请崔恒和我一起吃年夜饭。
开门的是崔恒，本来我们俩的计划是煮点速冻饺子对付过去，一听到夏卿要请吃饭，崔恒连犹豫一下都没有，当即答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