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这是下朝回来了啊。”沈如意扯完头发一脸尬笑地仰头看着面前站着的人, “用早膳了吗?”
慕容珩走到一旁净手,答案不言而喻。
她见此便立刻下了床,简单将外衫穿好系上, 道:“正好,我也还没用早膳, 一起吧。”
顺便还能将她一肚子的疑惑解解。
外间圆桌边, 司平和流香隔着桌子对面站着, 两人的面前坐着各自的主子。
沈如意垂着头不断搅着碗里的瘦肉粥,沉默片刻后终于抬起头假装不经意地问道:“今日去早朝好像有点久, 殿里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慕容珩筷子一停,抬眸看过来,只一眼便看出了她的心思,淡淡道:“你是想问围场证据的结果吧。”
沈如意一顿,正要虚伪地夸一句对面人慧眼, 一旁司平却先一步惊讶道:“殿下还没将早朝的事告诉皇子妃吗?”
听到这话, 沈如意忙将视线一抬看着后头的司平:“早朝发生了什么事?”
司平这才惊觉自己嘴快了,目光略显忐忑地转向慕容珩。
“说吧。”桌边的男人察觉到背后的视线,倒也不阻拦。
得到应许, 司平可算是松口气,刚还紧张的神色瞬间一转,语调又高了些对着沈如意道:“简而言之一句话, 那就是慕容玦现在被彻底禁足了,大约是半幽禁的意思,以后具体会得什么惩罚还要等陛下最终裁决。”
半幽禁?
听到这个消息沈如意有些意外, 索性放下手里的匙子,转而看向对面的人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慕容珩正要开口,后头的司平却又一次没有眼色地接话:“殿下从围场带回来的证据是由贺小将军呈上去, 在此之前没人知道这到底是一件什么证物。”
沈如意这下也不管是谁来回答她了,紧接着问:“之前不是说黑熊那事找不到确切的证据吗?”
“当初时间紧外加已经有替罪羊出来,殿下想细查自是没什么机会,不过我们虽从围场回来了,但那儿还有不少殿下的人。”司平倒是耐心,一字一句地解释着,“这几个月来我们的人仔细查了每个营帐,果然在那个替罪羊的案桌下找到了一小部分没有被完全烧尽的信纸。”
“这种信纸应该看不出什么了吧?”沈如意不解。
既是烧过的,就算留下一角,也是极不完整的,想要定罪还是不足为证。
司平点点头:“若是一般的信纸确实没什么用处,可偏偏那张信纸乃是白鹿纸所制,这种纸张乃是陛下御用,常人无法触及。”
他在此特意顿了顿,见流香都忍不住露出焦急的神色,他才笑着继续:“而恰好在秋猎前,陛下曾将这种纸赏给过二皇子。”
沈如意了然,眉头一挑道:“所以上面写什么并不重要,这张纸存在本身已经是证据。”
司平打了个响指:“没错。”
“可在殿下去云岚围场前,慕容玦的禁令已经解除,若是那信纸证据出了意外,殿下又该如何?”
沈如意将目光投向慕容珩,心中忽地一动,又道:“况且黑熊一事过去甚久,此前殿下也曾用相似刻章来作为佐证,陛下那边的反应却并不尽如人意。殿下行事一向周全,这次不可能没有任何后招吧?”
慕容珩缓缓抬眼看来,唇角一勾作势就要开口,然而这一次还是司平快了一步。
“殿下自是料事如神!他早就清楚黑熊事件不能完全将二皇子一派打压下去,因此在离京前特意见了四公主一面。”
沈如意没错过慕容珩一瞬间的黑脸,听着司平还十分兴奋得意的语气,在心里头默默为他点了个蜡。
不过好在她是个无比心善之人,在慕容珩想要开口屏退司平前,先问道:“你去见四公主做什么?”
她这话特意加重了“你”字,并且半点目光也没有分给司平。而后者大条了这么久,终于从她专注的目光与略显刻意的语气里察觉出不对,没有再继续抢话。
慕容珩看出对面女人眼里闪过的笑意,也不戳破,轻咳一声道:“之前皇后昏迷的事虽未继续查下去,但并不意味着彻底搁置不管。而那名侍女不管是不是受人指使,她来自福乐宫一事也是众人皆知的事实。”
“皇后如今性情有变,对很多事都不太看重,但慕容瑜并不是。”他顿了顿,看着沈如意问道,“你觉得慕容瑜若是想要对付福乐宫的人,她最应该做的是什么?”
沈如意只想当个吃瓜群众,哪里想到这厮竟然还给她出难题。她眉头一挑,试着回道:
“这件事从事实证据上慕容瑜并没有什么优势,哪怕我们都知道那侍女背后的人就是荣贵妃母子。”
“不过没有证据做倚仗却也不算是死路,毕竟荣贵妃他们也同样拿不出不是他们指使的证据。或许我们就可以利用这一点。”
她慢慢理着思路说到这,还真觉得自己法子可行,便继续道:“慕容瑜如今唯一可靠的便是皇后的母族,他们在朝中势力虽不算大,但也不是那种受了屈辱能闷声咽下的。不若就让他们日日上折子追究福乐宫的罪,讨要公道。”
“如此这般,对此事本就存疑的陛下定会生出不耐。如今荣贵妃还禁足寝宫内,想要瞒着慕容玦私下问询几句怕不是什么难事。”
沈如意说到这,声音渐渐轻下去,抬眸:“……我说得可对?”
慕容珩定定地看着她,双目对视间,他忽地勾起唇欲要开口,然而……
“皇子妃说得也太准了吧!”司平在后头听得一愣一愣,头一次对除自家殿下以外的人生出点崇敬之意,“刚刚说的这些正是殿下和四公主之计,陛下派人暗自审讯荣贵妃才不到三日,那荣贵妃便受不住被禁足加审讯的屈辱,恍惚之间就把真相给说了出来。”
沈如意眉头一挑,正要淡定自夸一句,就听得对面的人沉声开口:“司平,出去。”
司平和沈如意:“……”
屋内得了清净,慕容珩蹙着的眉终于舒展开。沈如意瞥了眼,复又问道:“所以陛下最后都是如何裁决定罪的?”
慕容连堂这人心思难定,保不齐又出什么幺蛾子。
没人抢话,这一次慕容珩得以慢条斯理地说着:“荣贵妃贬至冷宫,此生不得再见慕容玦一面。”
荣贵妃的母族势力微乎其微,得了这个结果倒也并不意外。
“那慕容玦呢,就仅仅是禁足府内?”沈如意想起之前司平说的,“荣贵妃一个常年呆在深宫中的人哪能得来什么西域奇毒,是个人都清楚此事少不了慕容玦的参与。再加上黑熊事件还有玉州水灾一事,种种恶事只得一个半幽禁?”
她这般不解其实并非无缘由,原著里慕容玦的下场极惨,若只是现在这样的禁足,只可能一个原因。
那便是慕容玦还会生事。
“慕容玦的罪还未裁定,还需得大理寺将玉州工部一案查清才会有结果。”慕容珩说到这,突然一改话题,“对了,这两日收拾下行装。”
“收拾行装?”沈如意注意力立刻转移,不解道,“要做什么?”
“前几日父皇梦见了佛像,还伴着婴孩咿呀之语,惊醒后认为这是一种预兆。”慕容珩神色淡淡,“等到翌日早朝他便定下后日城外行宫之行,目的是带娴妃一道去万佛寺祭拜。”
沈如意一愣:“那为何我们也要去?”
本以为只是一个很普通的问题,可谁想慕容珩却一顿,眉眼之间匆匆闪过一丝尴尬。
“嗯?”难得见慕容珩露出这般神情,沈如意更是好奇,“到底是为何?”
“……是皇后的主意,父皇没觉得不妥便特意让我们也跟着。”慕容珩说得含糊,而且最后一个字才落下他便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我还有些事要处理,你慢吃。”
沈如意一脸纳闷地看着他的背影,她刚刚这个问题很不好回答吗?
不过她也没这个时间来细想,后日一早便要出发去城外唐梧行宫,她可得早些将行李收拾出来。
身后流香也十分懂她的心思,见她也跟着起身,赶紧问道:“皇子妃,可是要收拾行装了?”
沈如意转过头去,拍了拍她的肩侧:“出门这么多次了,应该都有数了吧。”
流香缓缓点头,一脸骄傲道:“一切自有奴婢准备,皇子妃好好写书便是。”
因着早膳用得迟,沈如意一直写到了午时末都未觉腹中空空,不过想到久坐也有许多不利,她趁着刚写完一章索性起身出门准备到处走走。
“皇子妃,你怎么出来了?”流香抱着一个半臂长的箱子,有些意外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