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生长
张信礼道:“为什么?!”
小小一个单位,各种关系竟也盘根错节,真他娘的复杂,副组长又是一阵支吾,显然不太敢说:“要问为什么……这……很复杂。”
再复杂也得说清楚了,这栋办公楼靠街,一侧正好可以俯瞰大门,起风了,室内轻薄的窗纱在凉风的作用下微微摆动,仿佛白色的幽灵,此刻临近上班点,本该是最安静的时候,可不知怎的,窗外似乎隐隐传来嘈杂的人声,不过四人目前正忙着盘问与被盘问,谁也没有注意。
“复杂就慢慢说啊,”周辉也觉得奇了怪了:“到底怎么个事?”
“……”副组长左右看了看,再三确认周边无人后,对林瑾瑜道:“说……也可以,不过我有个事得先向你俩确定……”
他话未说完,临窗那边忽地传来一阵此起彼伏的喊声:“林瑾瑜!”位置靠窗的同事不管男女,突然纷纷不约而同叫他名字:“你过来看看!快看!”
?
那声调颇急,好似救火,林瑾瑜来不及细想,分开张信礼与周辉,赶到窗边往下看——
只见灰蒙蒙的天空下,算得上气派的单位大门口不知何时开来辆小破面包车,牌照被人挡住了看不见,只能看见足足三四个彪形大汉站成一排挡在车前,正往外搬着什么,好像是些板子跟条幅。
张信礼也赶了过来,定睛往下一看,见边上还有个老熟人,那小胡子带着光头、结巴二人,流里流气蹲在一边,举着喇叭,清了清嗓子。
林瑾瑜皱眉,四下观察一番,很快明白了全办公室同事为什么不约而同叫他——只见那些木板、横幅上无一例外,全印着他的大名,标语通俗易懂:请xx楼xx室林瑾瑜还钱!
他妈的还挺客气,请来请去的,可惜再请也掩盖不了其流氓本质。
“……”林瑾瑜站在高楼上,冷眼看着他们的表演,小胡子显见不满足于拉横幅、举板子这种“沉默抗议”,只见他伙同几个手下,举着个电流杂音大得不得了的廉价喇叭,咳嗽几声便开始开锣唱戏。
“各位先生、女士,老少爷们听着,你们单位新来的实习生林瑾瑜,于20xx年月x日,在夜店……”
只是些听腻了的陈词滥调,诗涵说得没错,这些人会用所有非暴力手段逼你还钱,不动拳脚,却更加恶心。
喇叭扩音效果不错,放出来的声音虽然带着巨大的沙沙声,可足以扩散到全楼,大家纷纷扭过头看林瑾瑜,那些投射而来的目光是各种各样的,有惊奇、诧异、同情、忿忿,也有幸灾乐祸和事不关己。
林瑾瑜冷着脸,一一回敬,于是大家又纷纷低下头去。
对于一家正处在工作日的单位来说,这种声音简直就是噪音,周辉懵了,全然不知如何是好,这事要发生在他身上,不管是真的人品有问题,做下丑事,欠债惹人追到单位,还是流氓混混敲诈勒索,他肯定都觉得丢脸死了,露怯到都不敢跟人接触。
一排人全聚在窗口,张信礼说:“不要看了,乱说的。”
人的好奇心不是几句呵斥能驱散的,没几个人走,林瑾瑜还是一言不发,他大概只站窗口看了三秒,竟倏地转身,回自己工位开了电脑,没事人一样开始投入下午的工作。
如此淡定的表现一下让等着看笑话的小个子啥都没看着,所有人见当事人自己半点反应没有,稀里糊涂围观一阵自己就散了。
“我靠,”副组长还呆站在原地:“感情是真的?”
“什么感情是真的?”张信礼说:“来个人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就……很多……”他们各自的师父也陆续来了,人多眼杂,副组长心里也很复杂,他作为跟领导走得近的实习生,听到的消息比其他人都多。
周辉道:“什么很多?说啊。”
然而他们逼问得激烈,旁边作为当事人的林瑾瑜却跟中了邪一样,任凭周围怎么吵闹,他也充耳不闻,唯手指在键盘上动得飞起,只知道工作工作。
“瑾瑜,林瑾瑜!”张信礼看出不对,上去把他手握住了:“都什么时候了,你把事情搞清楚再去理工作上这点小事。”
林瑾瑜登时就把他甩开了:“不需要!”他状似平静的外表下显然压抑着怒气:“爱吵就吵,爱闹就闹好了,我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见不得人的事!再说搞清楚了又能怎么样?我有什么办法吗?没有!那就不理!我不想理都不可以么?!”
“……”张信礼余光瞄了眼带林瑾瑜的胖师父,后者正拿着保温杯站在饮水机 边接热水,似乎有些察觉到他们这边的不寻常,频频转头往后看。
“先出去,”张信礼把他拽起来:“出去说。”
“你别激动啊,”周辉道:“我们又没惹你对吧。”
“……”林瑾瑜脸上的神色在很短的时间里变了几变,从愤怒到怅然,又到自责沮丧,张信礼看着他,心里的不安再次泛滥:“瑾瑜,”他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