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通风不好,许钊刚才嫌闷,把房间门窗都开了,张信礼在做饭,没注意。小堂哥把菜洗了,拍了拍他肩膀,道:“说实话,别说你,我有几次也被小瑜气得不行,好说歹说不吃药,不听安排,问起来要么不说话,要么就散发巨大负能量,让你别管别管……他不想想怎么可能不管。”
张信礼把饭煮上了,开始刷锅:“你说了,他控制不了。”
“是,”小堂哥道:“可我也知道,每天这样,人难免有火气,你要是有什么不痛快就说出来,我是他堂哥,你要有火,适当朝我发发也行,”他说:“真的,我保证不说什么。”
“……”张信礼沉默了一会儿,说:“没有。”
他道:“是我的错,我知道,没什么好发火的。”
“……唉。”小堂哥叹了口气。
张信礼继续弄菜去了,小堂哥想了想,说:“我刚看了没什么好菜,要不这样,我现在去买只鸡回来,正好医生说多喝鸡汤对小瑜有好处……你也多喝点。”
“马上吃饭了,现在炖也来不及,”张信礼把饭煮上了,开始刷锅:“明天你有空弄给他吃就行,我不吃。”
“那我现在先买回来,明天弄了一块吃,”小堂哥说:“就这么说定了,你别特殊。”说完不待他推辞,带着钱换鞋出去了。
买就买吧,也好,医生确实明确说了喝点鸡汤鱼汤有助于补充营养,而且也可以缓解林瑾瑜的失眠。
张信礼在原地默默做着饭,小堂哥这一来一回少说半小时往上,他把该准备的准备了,正犹豫着是现在开始炒菜,还是等他回来再说,忽的感觉背后有人。
人可能确实存在第六感这种东西,有时候尽管看不见,但你就是能感觉到有视线落在你身上。
张信礼一开始以为是许钊那大爷闲着没事过来视察,遂转过身去,准备告诉他人还没齐,先不吃饭,让他一边等着,可他转过去抬头一看,顷刻间没声了。
站在他身后的不是许钊,而是林瑾瑜。
厨房闷而潮湿,还弥漫着股挥之不去的油烟味儿,林瑾瑜在他身后也不知站了多久,就这么傻盯着他。
张信礼动了一下,不小心碰到锅沿,差点打翻东西,于林瑾瑜眼里,他好似十分紧张。
——他确实十分紧张。
林瑾瑜眼里仍看不出任何情绪,他用这双没什么情绪的眼睛看着张信礼,双方沉默地对望了好一会儿。
林瑾瑜开始往前走。
与此同时,张信礼往后退了一步,快180一大男人,好像忽然间手不知道往哪儿放似的。
这可能是这么些天以来,林瑾瑜第一次主动走到他在的地方来,张信礼目不转睛看着他,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林瑾瑜脸上表情让人捉摸不透,张信礼不知道他来这儿干什么,饿了关心吃饭问题?不可能,可关心他……大概更不可能。
不管怎么说,这是连日来他难得的主动靠近,张信礼屏息凝神,想看他要干什么。
许钊不见人影,可能在房里自己打游戏,林瑾瑜一直走到离张信礼大概半米远的地方,停住不动了。
“瑾瑜……”彼此对峙了十数秒,张信礼终于忍不住了,叫了声他名字。
他很想问他怎么了,来干什么,是不是感觉好点了,又或者觉得不太好……他就想听他说句话,无论什么都行。
然而他刚一发出声音,林瑾瑜居然掉头就走。
喜怒无常大概就是这样,永远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林瑾瑜看起来一开始是想接近他的,但不知为什么又要走。
这是不是说明他有所改变?且此刻四下除了他俩再无别人,是难得的机会,张信礼行动比脑子快,嘴上还没安抚他,叫他没事的,别走,手已经先一步把他拽住了。
“瑾瑜,”张信礼道:“你是不是想说什么,出个声,跟我说行吗?就一句,什么都行……”
林瑾瑜背对着他,奋力挣扎,想逃回房间。
张信礼不松手,说:“你听我说,我错了,我错了好吗,我应该一开始就跟你站在一起面对你爸,后来也不该心存侥幸长时间不带你去复诊,更不应该用跟你爸一样的方式强迫你,不该说你有病,”他试图去抱林瑾瑜,让他平静:“原谅我好不好,这么多天还不够吗,你要一辈子不跟我说话还是要我怎么样,我怎么样你才不怪我?”
一辈子,听起来真长,也真美好。
林瑾瑜始终没发出任何声音,两人情绪激动,张信礼按着他肩,强迫林瑾瑜转过来,想让他面对面看着自己,然而当林瑾瑜转过来的那一刻——张信礼看见他脸上不知何时竟已满是泪痕。
“……我没怪过你。”
林瑾瑜的声音沙哑而低沉,那是近半个月来,张信礼第一次听见他对自己说话:“我不要你说你错了,我真的……从来没有怪过你。”
如果说错,相爱的那天就是错,过去种种,皆有因由,对他们来说,有的是爱恨嗔痴,五毒六欲七情八苦,没有对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