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很意外,单位不是私人企业,太出格许钊大伯也不好办,他当法外之徒当这么久也算够本了。
林瑾瑜回:知道了。
买完饭回去,张信礼在一边安静地吃,林瑾瑜看时间,现在刚下午,单位应该在午休,现在带上张信礼病例赶过去说明情况正好,这是正经伤病,有凭据作证,单位总不能摁头说他们玩忽职守。
下个月又快到了,林瑾瑜收到提醒交房租的信息——上次他跟房东打了招呼,让以后交房租联系他。
“你吃完放一边,我待会儿回来扔,”林瑾瑜把频幕熄了,朝张信礼道:“你手能抬了,自己玩会儿手机,看书也行,护士人挺好的,林烨许钊来之前想喝水叫她声。”
“去做什么?”张信礼注视着他:“去多久?”
“就……单位有点事,通知我去办请假手续,”林瑾瑜真话假话夹着说:“晚饭前肯定回来。”
“你上次不是说实习那边没关系吗,”张信礼道:“说一切很好,让我不用担心。”
“确实……很好,”林瑾瑜说:“但正规的手续总要办啊。”
张信礼问:“这么久了,突然通知你去办手续?”
“是啊,”林瑾瑜硬着头皮回答:“很奇怪吗?”
他感觉到张信礼不大相信,正思索还有什么听起来合理的说辞,就见张信礼干脆道:“好,知道了。”
……这就完了?
林瑾瑜心想:难道是受伤了整个人都驯顺了,好像比以前好糊弄。
张信礼仍看着他,目光深沉,不知怎的,林瑾瑜有点发毛——那是心虚的感觉。他转身道:“那我走了,你……保重。”
浅蓝色的病房门缓缓阖上,张信礼抬手,顺畅地将吃完的盒饭连着塑料袋放到一边。
……
林瑾瑜去了单位,领导态度跟他想象的如出一辙,和无数中年老男人一样,他们对自己理念里一切奇怪的、不寻常的、离经叛道的东西一贯表露出固有的傲慢与嫌恶。
不过他们总得给许钊大伯几分面子,一番官腔极重的言语往来过后,林瑾瑜凭病例给张信礼请了假,并得到保证不会影响他的实习成绩。
至于他自己,在最终评定里酌情扣分。
……
“你可快点吧,”晚上,楼层门口,林烨催促他火速:“说好的吃饭前回来趟,你这吃的是夜宵?”
“我没办法,实在忙不过来,对不住。”办那些手续很麻烦,要盖无数章不说,领导一开始就跟他扯了很多皮,七七八八忙下来,他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就直接打工去了。
“行了,赶紧进去吧,”林烨任务完成准备下楼:“他问了几次,我说你忙着复习,好自为之。”
病房已经熄灯了,林瑾瑜谢过他,推开房门。
窗帘开着,月光如淡黄的匹练,房间里静悄悄的,小孩正在睡觉。林瑾瑜放轻脚步,想去看一眼张信礼睡了没有。
“回了?”窗边月光下,张信礼安静地看着他,漆黑的眼眸如幽深的潭水。
“今天多复习了会儿,路太远晚上就没回来,”林瑾瑜想解释几句:“没遵守约定,我的错。”
“今天复习了什么?”
林瑾瑜陀螺似的忙了一天,此刻浑身无力头昏脑胀:“看了会儿英语阅读理解,你不知道,可变态了,四选项都是对的,让你选最优,错得妈都不认识。”
张信礼记得,他出门前才说过先把英语放一放。
“睡吧,”林瑾瑜看了眼小孩那边,放轻声音,道:“会好的。”
会好的,他一遍遍对张信礼说,也对自己说。
空床已经被小孩父母占了,林瑾瑜转身,准备和以前一样去走廊将就一宿,就在这时,张信礼忽地叫住他,然后拉开被子,道:“挤着睡。”
“……”林瑾瑜说:“不要了,太奇怪,这床就这么大,只能睡一个人,俩女孩还能挤挤,俩男的……太奇怪了,小心被传是同。”
张信礼道:“没关系,本来也是,你是,我也是。”
“……”
窗帘被拉上了,夏日的夜里温度不冷不热正适宜,狭窄的医院病床上,林瑾瑜一只手露在外面,和张信礼脸对着脸,呼吸相闻。床单洁白,他们彼此仿佛都听见那年分别前夜,附中宿舍风吹动窗帘的声音。
那一抱,便是两段青春的结束。
夜深了,林瑾瑜带着满身疲惫沉沉睡去,原本一直紧闭双眼的张信礼睁开眼,慢慢坐起来,探身,用早已能活动的手从林瑾瑜脱下的外衣口袋里拿出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