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瑾瑜如今已很习惯节俭的生活,奶茶不喝很久了,不大吃水果零食,也不一件接一件买衣服鞋子,除了三餐餐费跟每月话费,他几乎控制着没有任何别的花销。
如今欠老同学的那些钱虽然还没全部还完,可也去了近半,他卡里还有两万块钱,是小堂哥给他转的那笔钱赔完小孩以后剩下的,可林瑾瑜没打算动。反正他现在靠自己能力也能活下去,不过就是拮据一点罢了,等毕业直接找个理由原样还给堂哥了事。
“喂,我已经到了,”林瑾瑜出了站后依照约定给林烨打了个电话:“你在哪儿呢?”
电话那边,林烨打了个哈欠:“我刚吃完早午饭,你直接到我这儿来吧,就上次的琴行,换洗衣物还有牙刷什么的自己备好,我没多的给你。”
林瑾瑜答了声好,挂电话,熟门熟路上了地铁。
他和林烨进来联系挺频繁,无需太多客气,提前说声,直接和上次一样拎着东西过去暂住就行。林瑾瑜是从拉龙学校直接过去的,衣服就两套,这次看来只能洗勤点,轮着穿——虽然他现在本身也没几件衣服了。
一路风平浪静。
林瑾瑜背着包到地方的时候,林烨正顶着一头乱发啃面包。
“昨晚又出去喝酒了?”由于一起住过一个多月,他瞟了眼就知道什么情况:“这就是你的早午饭?”
“是啊,”地上到处是东西,都没地方落脚,林烨叼着面包,用脚把乱七八糟的谱架、调音器、脚凳扫到一边,扫出片空来,说:“你自己看着放吧,跟上次一样,别动我东西就行,从学校过来的?”
“不是。”林瑾瑜随便在地上找了个空把包放了,往小孩来学琴时的塑料凳子上一坐,跟他说了几句近来发生的事。
林烨可能是除了他跟张信礼本人之外,对他俩之间曲折的感情故事知道得最清楚的人,林瑾瑜跟他没啥好扭捏的,竹筒倒豆子般全说了——除了他捏造他俩在谈恋爱那事。
毕竟这还是怪尴尬的,何况也没必要让他知道,这次张信礼大概真的这辈子都不会再出现在他面前了。
——那时候林瑾瑜以为没必要,他万万没想到马上就有必要了。
“你们见面了?”林烨本来懒懒散散的,听到八卦正经了点:“前任见面,不尴尬吗?没干柴烈火一把什么的?”
“说什么呢,别满嘴跑火车。”林瑾瑜顺手抄起节拍器,作势要抡他,林烨轻飘飘抬眼盯他,林瑾瑜跟他眼神一对,不知怎么打不下去,讪讪放下。
“怎么是跑火车,我很认真啊,”林烨说:“又不稀奇。”
“不可能,我和他都是正经人。”林瑾瑜这么说着,心里寻思好像真的差一点就干柴烈火了,那家伙也真踩得下刹车。
“这跟正不正经人有什么关系,”林烨道:“成年人,应该有正常的性生活。”
和前任翻云覆雨算什么正常的性生活,林瑾瑜不跟他说了,换了话题,好像在跟他说,又好像自言自语般道:“……吵了这么一架,他应该不会来参加面试了吧。”完了还补一句:“……我不是在意他来不来,我就是随便一想。”
这看起来是个毫无意义的问题,人家来不来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在这儿瞎琢磨什么劲,可林瑾瑜就是忍不住去琢磨,反复琢磨个没完。
“随便一想,”林烨讪笑了声:“不知道啊,不会来吧,你刚说他那个面试跟你推免面试恰好是同一天?”
不知道组织面试工作的人是不是看了同一本黄历,恰好安排在了同一天,林瑾瑜的理智告诉他,林烨说的就是正确答案,但他潜意识里不想接受,所以老纠结。
毕竟如果张信礼来了,那就说明他还有那么一丝丝、一丁丁的可能想过今后留在上海发展……应该是这样吧,百分之一的可能也是可能。
林瑾瑜想,就算不留,他们互相亏欠着,也比银货两讫要好。
但他大概真的压根不会来了吧。
林烨边吃着面包,边现场观看着林瑾瑜在短短几分钟内呈现的丰富的表情变化,心里觉得好笑,又觉得唏嘘。
男同果然不配有真爱,孤独终老才是宿命。
“纠结什么,”他知道林瑾瑜在失落什么,但故意说:“你要觉得便宜了别人,你自己上不就行了,你不是认识领导吗,当个空降问题不大。你现在跟你爸断了,毕业之后只能靠自己,那证书对你会很有用……年轻人,不要眼高手低,这个单位看不上,那份工作瞧不起的,吃亏的是自己。”
如果林瑾瑜自己上,在评选过程公正的前提下没人能争过他,小个子不行,张信礼也不行。
林烨说的句句在理,林瑾瑜没什么笑意地笑了下,不置可否。
隔窗望去,林荫道上落叶簌簌,他已经做好接受这个没有结局的结局的准备了,张信礼不会再来上海,他也不会再去四川,他们将各自生老病死,如同从未遇见过一样。
林瑾瑜一直觉得自己的直觉挺准的,可他没想到的是——不包括这次。
遥远的西南省份,张信礼在经历过几天纠结烦躁得五内俱焚的‘不舒服’之后,终于无法接受不做任何挣扎就黯然散场的结果,坐上了通往上海站的高铁。
那班车恰是林瑾瑜来时坐的那班,从西南到东南,窗外河山大好,景色如一,看过了两遍人。